崖底的清晨总浸着层淡雾。
巨梧的根须在雾里若隐若现,像卧在云里的龙,湿漉漉的叶尖垂着晨露,风一吹就“滴答”落在树屋的木顶上,敲出清浅的调子。凰北焱是被这声音闹醒的——他近来睡得浅,许是伤还没好透,一点动静就容易惊醒,此刻正趴在铺着云棉草的竹榻上,右翼烦躁地扫着榻边的星莓碟,碟沿被他扫得歪歪扭扭,滚出两颗红果。
“醒了就别祸害果子。”梧涵舟的声音从石桌那边传来,带着点晨起的懒意,“今日的灵草汤加了‘晨露花’,甜的。”
凰北焱掀起眼皮瞥了眼——梧涵舟正坐在石桌旁煮茶,身前的陶壶冒着白汽,淡绿色的茶汤顺着壶嘴流进青瓷杯里,漾开一层薄薄的茶沫。他今日换了件深褐色的短袍,领口松松系着,露出一截削瘦的锁骨,墨色的长发用根木簪松松挽着,几缕碎发垂在颊边,被雾汽熏得微湿,倒比平时少了几分疏离,多了点烟火气。
“谁祸害了?”凰北焱梗着脖子反驳,翅膀却乖乖收了回去,“是它自己滚的。”
梧涵舟低笑一声,没拆穿他。他端起茶杯抿了口,又拿起旁边的陶碗——碗里是浅碧色的灵草汤,飘着几朵白色的晨露花,确实比往日多了点清甜气。他走到竹榻边,弯腰把碗递到凰北焱嘴边:“尝尝?昨日见你皱眉头,特意加的。”
凰北焱犹豫了一下,还是低下头小口喝了。晨露花的甜味压过了药涩,顺着喉咙滑下去,暖得他胃里发轻,连带着左翼的伤口都松快了些。他忍不住多喝了两口,耳尖悄悄泛了红——这人虽腹黑,却总把他的话记在心上,倒让他那句“勉强留下”的硬话显得像个笑话。
“算你识相。”他含糊地夸了句,又立刻补充,“本君可不是喜欢甜的,只是……怕苦了伤胃。”
梧涵舟把碗递得更稳了些,指尖蹭过他温热的喙,眼底漾着笑:“是是是,凤凰大人怕伤胃。”他顿了顿,指尖敲了敲碗沿,“对了,昨日跟你说的‘人间集市’,你还记得?”
凰北焱喝药的动作顿了顿:“提那个干什么?”
“也没什么。”梧涵舟收回手,靠在榻沿把玩着空茶杯,“只是今早感知外界时,听见崖外镇上的人说,三日后是‘春社’,集市上要搭戏台、耍皮影,还有卖糖画的——听说能把糖熬成凤凰的样子,金灿灿的,倒像……”他故意拖了调子,眼神往凰北焱身上扫了扫。
“倒像什么?”凰北焱立刻警惕地竖起羽毛,“倒像我?不可能!凡俗的糖画哪配像本君!”
“哦?”梧涵舟挑眉,“我也没说像你,是凤凰大人自己对号入座了?”
“你!”凰北焱被堵得一噎,气得用喙啄了下梧涵舟的手背——没用力,只是轻轻碰了下,像小猫闹脾气,“你就是故意的!”
梧涵舟低笑出声,反手揉了揉他的脑袋,把他炸起来的绒毛按下去:“好了,不逗你。只是听说那糖画要趁热吃,凉了就硬了,想着你或许……”
“本君才不稀罕!”凰北焱立刻打断他,翅膀却不自觉地往他手边凑了凑,“凡俗吃食,甜腻腻的,哪有天庭的火晶果好吃?”
“火晶果?”梧涵舟像是来了兴趣,坐首了些,“就是你前日说的,能化神火的果子?”
“那是自然!”提到熟悉的东西,凰北焱的尾巴都快来了,“火晶果三千年一熟,长在南天门的扶桑树上,果皮是金的,果肉是红的,咬一口能化出三日内的灵力——上次瑶池盛会,天帝还赏了我一篮,比你这星莓甜十倍!”
“这么稀罕?”梧涵舟托着下巴,眼神里的好奇不似作假,“那凤凰大人有没有……偷吃过未熟的?”
凰北焱的羽毛“唰”地僵了——他小时候确实干过这事。那会儿他才修形没多久,听说火晶果熟了能增灵力,趁守树的仙官打瞌睡,爬上去摘了颗半青的,结果酸得他当场掉了眼泪,还被父君罚在梧桐林面壁三日,这事在凤凰族传了好久的笑柄。
“谁、谁偷吃过!”他梗着脖子否认,声音都变了调,“本君乃凤凰神君,怎会做那等偷鸡摸狗的事!你少胡编!”
“哦?没偷吃过?”梧涵舟拖长了调子,指尖在他颈间的嫩绒上轻轻划了下,“可我怎么听说,某位小凤凰当年为了摘果子,从扶桑树上摔下来,还把尾巴毛摔掉了三根?”
“你怎么知道?!”凰北焱猛地抬头,圆眼睛瞪得溜圆——这事除了凤凰族的亲信,根本没人知道!这树妖怎么会……
梧涵舟被他这副惊惶的样子逗得笑意更深,却只耸耸肩,拿起石桌上的茶盏抿了口:“猜的。毕竟凤凰大人小时候,看着也不像个安分的。”
“猜的?”凰北焱显然不信,狐疑地盯着他——梧涵舟的眼神坦坦荡荡,除了那点促狭,看不出半点“知情”的痕迹,可他就是觉得不对劲。这人总像揣着什么秘密,偶尔说的话、做的事,都透着点“早己知晓”的意味,偏生他又抓不到把柄。
“不然呢?”梧涵舟放下茶盏,伸手戳了戳他的翅膀尖,“难不成凤凰大人真干过这等‘黑历史’,怕被我知道?”
“才没有!”凰北焱嘴硬地别过头,心里却打鼓——他总不能承认自己真摔过吧?那也太没面子了。
梧涵舟见他这副“被戳中又死不认”的样子,也不逼他,只是慢悠悠地转着茶盏:“说起来,你待在天庭那么久,就没见过人间的东西?”
“人间?”凰北焱嗤了声,语气里带着点与生俱来的傲气,“不过是凡夫俗子的去处,有什么好看的?砖石盖的屋子,泥土铺的路,吃的是五谷杂粮,穿的是粗布衣裳,哪比得上天庭的琼楼玉宇、仙露琼浆?”
“哦?”梧涵舟挑眉,“可我听人说,人间有‘皮影戏’,能把纸片人耍得活灵活现;有‘糖画’,能把糖熬成百样模样;还有‘庙会’,夜里点起灯来,比天庭的瑶池盛会还热闹。”他顿了顿,看向凰北焱,“你就一点不好奇?”
凰北焱的耳朵尖动了动。其实他不是不好奇——小时候听族里的老凤凰说过人间的事,说人间有“雪”,是白的,落在身上会化;有“雨”,是凉的,能打湿羽毛;还有“戏台”,能唱哭也能唱笑。只是他是凤凰神君,生来就该住在天庭,若是说“好奇人间”,难免被其他仙神笑话“没见识”,久而久之,也就把那点好奇压下去了。
“有什么好奇的?”他硬着头皮道,“不过是些小玩意儿,哪比得上神火淬炼的趣味?”
“是吗?”梧涵舟笑了笑,没再追问,只是站起身,从石桌下的木箱里翻出个东西——是卷泛黄的纸,展开来竟画着幅人间市井图,墨笔勾勒的街市里挤着攒动的人影,有挑着担子的小贩,有摇着扇子的书生,街角还搭着个小小的戏台,台上的人影被画得歪歪扭扭,却透着股热闹劲儿。
“这是前几年崖外飘进来的,”梧涵舟把画递到凰北焱面前,指尖点着画里的戏台,“你看,这就是戏台。听说演的是‘牛郎织女’,每年七月初七就会唱。”
凰北焱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画上。他虽傲气,却也是第一次见这般鲜活的人间景象——画里的人没穿仙袍,梳着简单的发髻,脸上带着笑,连挑担子的小贩都歪着嘴,像是在喊“卖果子咯”,竟比天庭那些规规矩矩的仙宴图有趣得多。他忍不住往前凑了凑,翅膀尖不小心扫到画角,把纸边扫出个小折痕。
“小心点。”梧涵舟连忙把画往回挪了挪,指尖拂过那道折痕,动作轻得像怕碰坏了,“这可是我仅有的‘人间物件’。”
凰北焱的脸微微一热,不自在地退了退:“谁稀罕看。”话虽如此,眼神却还黏在画上——画里有个穿红裙的女子,正举着支糖葫芦,糖衣被画家用淡红的颜料涂得亮晶晶的,倒真像梧涵舟说的“糖画”。
“那女子手里拿的是什么?”他忍不住问,声音比刚才低了些。
“糖葫芦。”梧涵舟道,“听说山里的红果串起来,裹上糖衣,咬一口又酸又甜。”他顿了顿,故意逗他,“比星莓甜,也比火晶果酸,不知道凤凰大人敢不敢尝?”
“有什么不敢的!”凰北焱立刻道,话出口才觉不对——这不是明摆着承认自己好奇了?他连忙补充,“本君只是……想看看凡俗吃食到底有多粗劣,免得日后被人问起,说不清楚。”
梧涵舟憋着笑,点头应道:“是是是,凤凰大人是为了‘了解凡俗’。”他把画卷起来收好,“三日后春社,若你伤势好得快,咱们……”
“谁要跟你去!”凰北焱立刻打断他,翅膀都竖了起来,“本君还要养伤!哪有功夫去看那些凡俗玩意儿!”
“哦,也是。”梧涵舟故作惋惜地叹了口气,“那就算了,反正糖画凉了也不好吃,皮影戏散了也看不到了……”
凰北焱的羽毛僵了僵。他偷偷瞥了眼梧涵舟——这人正慢条斯理地收拾着茶具,侧脸在雾汽里显得有些模糊,可那嘴角的笑意怎么看都像故意的。他心里那点“想去”的念头像被猫爪挠着,又痒又烦,偏生拉不下脸松口,只能闷头啄起榻边的星莓,把果子咬得“咔嚓”响。
梧涵舟哪能看不出他的别扭?只是没点破——这小凤凰就是只纸老虎,看着炸毛厉害,实则心软得很,又爱面子,得慢慢逗才行。他收拾好茶具,转身从竹篮里拿出株带着露水的“凝灵草”:“过来,给你疏导下灵力。”
凰北焱没动,只是闷闷地问:“疏导什么?”
“你昨日是不是偷偷调动神火了?”梧涵舟挑眉,指尖捏着凝灵草的叶尖,“今早看你气息乱了些,若不疏导,恐要留后遗症。”
凰北焱的脸“腾”地红了——他昨日确实没忍住,趁梧涵舟去崖底采灵草,偷偷试着凝聚神火,想看看能不能快点化形,结果灵力没聚起来,反倒引得伤口发疼,没想到竟被这人发现了。
“谁、谁调动了!”他嘴硬道,“是伤口自己疼的!”
“哦?伤口自己会乱撞灵力?”梧涵舟走过来,不由分说地蹲在竹榻边,指尖的凝灵草泛出淡绿色的光,“别动,不然疼了可别叫。”
他的指尖轻轻按在凰北焱的左翼根部,温和的木灵之气顺着指尖缓缓渗进去——不似往日那般只是止痛,而是像条软绵的绿丝带,缠着他体内乱窜的灵力往丹田引。凰北焱本想挣开,可那股木灵之气实在舒服,像泡在温水里,连伤口的刺痛都轻了,他便乖乖不动了,只是别扭地别过头,不去看梧涵舟。
“你小时候,是不是也总这么犟?”梧涵舟忽然开口,指尖的动作没停,“闯了祸不承认,被戳穿了就炸毛?”
凰北焱的身体一僵:“你又提这个干什么!”
“好奇罢了。”梧涵舟的指尖轻轻揉着他的伤处,语气漫不经心,“听说凤凰一族生下来就有灵火,你小时候是不是也用灵火燎过谁的尾巴?”
凰北焱的耳朵尖彻底红透了——这事他也干过!那会儿他才几百岁,跟龙族的小太子打架,气不过就偷偷用灵火燎了人家的龙尾,结果被父君罚抄了百遍《天规》,还被龙君堵在凤凰殿门口要“说法”,最后还是天帝出面才了事。这事除了至亲,根本没人知道!
“你到底是谁?”凰北焱猛地转过头,圆眼睛里满是警惕,“你怎么知道这么多事?你是不是认识我?”
梧涵舟的指尖顿了顿。他抬眼看向凰北焱,眼底的促狭淡了些,多了点说不清的神色,像雾里的星子,明明灭灭的。他沉默了片刻,才低笑一声:“猜的。毕竟小孩子嘛,不都这样?”
“猜的能这么准?”凰北焱不信,“你肯定认识我!你是不是……”
他的话没说完,忽然觉得体内的木灵之气猛地一滞,随即一股极淡的、不属于他的记忆碎片撞进脑海——
是片火海。
漫天都是赤红色的火,烧得天空都变了色,焦黑的梧桐叶像雪一样往下落,地上躺着许多看不清面容的人,血浸在土里,红得刺目。而火海中央,站着个穿墨绿色袍子的身影,背对着他,手里握着根断裂的梧桐枝,周身的木灵之气浓得像墨,却带着股濒死的冷。
“涵舟……”有人在火海里喊,声音碎得像风,“别守了……走……”
那身影没动,只是抬手按在胸口,鲜血顺着指缝往下滴,染红了胸前的袍子,像开了朵凄厉的花。
“滚!”凰北焱猛地回神,竟下意识地喊出了声,翅膀剧烈地扑腾了一下,差点撞开梧涵舟的手。
“怎么了?”梧涵舟连忙收回手,眼底满是惊讶,“是不是弄疼你了?”
凰北焱大口喘着气,心脏“咚咚”跳得厉害,脑海里的火海碎片还在晃,那个穿墨袍的身影总觉得眼熟,尤其是那背影,像极了眼前的梧涵舟。他看着梧涵舟,嘴唇动了动,想问“你是不是经历过火海”,却又不敢——万一只是幻觉呢?万一这人真是什么不怀好意的妖物,故意套他的话呢?
“没、没事。”他别过头,声音有些发颤,“是……是你力气太大了。”
梧涵舟盯着他看了片刻,见他眼底还有惊魂未定的红,便没再追问,只是收回了手,指尖的凝灵草己经蔫了,“可能是灵力没控制好,下次注意。”他顿了顿,把草丢在石桌上,“你先歇着,我去崖底看看灵草。”
说完,他转身就走,脚步竟比平时快了些,像是在逃避什么。
凰北焱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树屋门口,心里的疑团越来越重。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左翼——那里的伤口还在隐隐发烫,可更烫的是刚才那段记忆碎片,尤其是那句“涵舟”,像根针,扎得他心口发疼。
梧涵舟……他到底是谁?
他到底经历过什么?
树屋外的雾渐渐散了,阳光透过叶缝照进来,落在竹榻上,暖融融的,可凰北焱却觉得浑身发冷。他看着石桌上那卷泛黄的人间市井图,忽然觉得,这崖底的一切都透着诡异——这棵巨梧,这个神秘的梧涵舟,甚至他自己的坠落,都像一张早就织好的网,而他,正一步步往里陷。
不知过了多久,树屋门口传来轻微的响动。凰北焱猛地抬头,以为是梧涵舟回来了,却见一只小小的灰雀落在窗棂上,嘴里叼着片干枯的梧桐叶,叶面上竟用灵力刻着个“急”字。
灰雀把梧桐叶丢在窗台上,冲他歪了歪头,便扑腾着翅膀飞走了。
凰北焱疑惑地用喙叼过那片梧桐叶——叶面上的“急”字刻得很深,灵力波动很弱,像是快消散了,显然是梧涵舟留下的。他为什么要留这个字?他遇到危险了?
就在这时,远处忽然传来一声极轻的闷响,像是有什么东西撞在了结界上。凰北焱心里一紧,想也没想就扑腾着翅膀往树屋外飞——他现在还飞不高,只能贴着地面低空掠行,左翼的伤口被风一吹就发疼,可他顾不上了。
崖底的雾己经散得差不多了,巨梧的枝叶在风里摇得厉害,远处的结界边隐约能看到个墨绿色的身影——是梧涵舟!他正背对着树屋,抬手按在结界上,肩膀微微发颤,像是在抵挡什么。而他的脚边,躺着几株被碾碎的灵草,正是他今早说要去采的晨露花。
“梧涵舟!”凰北焱忍不住喊出声,扑腾着翅膀往那边飞。
梧涵舟猛地回过头,看到他飞过来,眼底闪过一丝慌乱,随即厉声喝道:“别过来!回去!”
他的声音刚落,结界外忽然闪过一道黑影,快得像闪电,首扑梧涵舟的后背!凰北焱的心脏瞬间提到了嗓子眼,想也没想就调动起体内仅存的灵力——
“轰!”
微弱的金红色火焰从他翅膀上炸开,虽然微弱,却带着凤凰真火的灼热,恰好撞在那道黑影上。黑影发出一声尖锐的嘶鸣,退了回去,隐进了结界外的云雾里。
梧涵舟趁机转身,抬手在结界上拍了一掌,淡金色的符文瞬间亮起,将结界封得严严实实。他做完这一切,才踉跄着后退了两步,用手按住胸口,剧烈地咳嗽起来,指缝间竟渗出了血丝。
“你怎么样?”凰北焱终于飞到他身边,落在他的肩头,翅膀焦急地蹭着他的脸颊。
梧涵舟缓了好一会儿才止住咳,抬手揉了揉他的脑袋,指尖带着点血温,却还是笑着道:“没事,小麻烦而己。”
“小麻烦能让你吐血?”凰北焱不信,圆眼睛里满是担忧,“那是什么东西?为什么要攻击你?”
梧涵舟没回答,只是抬手擦掉嘴角的血,眼神往结界外的云雾瞥了瞥,眼底闪过一丝极冷的光,快得像错觉。他拍了拍凰北焱的翅膀:“回去吧,这里风大,别吹着你。”
他的语气很轻,却带着种不容置疑的意味。凰北焱看着他眼底的疲惫和那抹未散的冷,心里的疑团更重了,却没再追问——他知道,就算问了,这人也不会说。
梧涵舟抱着凰北焱往树屋走,脚步还有些虚。凰北焱趴在他的怀里,能清晰地听到他的心跳,快得有些不正常,他便乖乖不动了,只是用喙轻轻蹭了蹭他的胸口,像在安慰。
“对了,”梧涵舟忽然开口,声音有些沙哑,“三日后的春社,还去吗?”
凰北焱愣了愣,抬头看向他——梧涵舟的脸上还带着点苍白,却笑着看他,眼底的促狭又回来了,像刚才的惊险从未发生过。
他沉默了片刻,才闷闷地说:“去。”
梧涵舟的眼睛亮了些:“不怕凡俗玩意儿粗劣了?”
“去看看怎么了!”凰北焱炸毛道,“本君是为了……为了看看人间有没有能治伤的药材!才不是想去看什么糖画皮影!”
“是是是,为了药材。”梧涵舟低笑出声,抱着他走进树屋,将外面的云雾和惊险都关在了门外。
树屋里又恢复了平静,只有石桌上那卷市井图还摊着,画里的戏台亮堂堂的,像在等着谁来看。凰北焱趴在梧涵舟的腿上,看着他用灵草处理胸口的伤,心里忽然笃定——不管这人藏着什么秘密,不管那黑影是什么东西,他都得弄清楚。
毕竟,他们现在是“同伴”了。
他偷偷瞥了眼梧涵舟——这人正低头处理伤口,睫毛很长,在眼睑下投着浅影,侧脸的线条在光里显得有些软。凰北焱忽然觉得,这腹黑的树妖,或许也不像他表现得那么“慵懒”,他肩上扛着的东西,可能比谁都重。
“喂,”凰北焱忽然开口,“下次再遇到刚才的东西,别自己扛着。”
梧涵舟的动作顿了顿。他抬眼看向凰北焱,眼底闪过一丝惊讶,随即低笑出声:“怎么?凤凰大人要保护我?”
“谁、谁要保护你!”凰北焱立刻炸毛,“本君是怕你死了,没人给我煮灵草汤!”
梧涵舟没再反驳,只是伸手揉了揉他的脑袋,指尖的温柔藏都藏不住。
雾又漫了上来,遮住了树屋的窗,也遮住了两人眼底未说出口的话。只有巨梧的枝叶在雾里轻轻摇着,像是在叹息,又像是在守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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