崖底的晨光总带着点羞怯,要透过巨梧层层叠叠的叶缝,才能漏下几缕碎金,落在树屋的竹榻边。
凰北焱是被指尖的微凉弄醒的。他睫毛颤了颤,睁开眼时,正撞见梧涵舟收回手——指尖还沾着点淡绿色的药膏,显然是刚替他检查过手腕上的擦伤。这人背对着晨光,墨色的长发垂在肩头,侧脸被光描出层柔和的金边,连平日里总带着点戏谑的眼尾,都软了些。
“醒了?”梧涵舟转过身,指尖在他手腕上轻轻按了下,“还疼吗?”
昨晚化形时太过仓促,手腕蹭在崖壁上,划了道浅痕,这会儿被药膏一敷,只剩点微麻的痒。凰北焱下意识地缩了缩手,别过头:“早不疼了。”
话刚出口,就瞥见梧涵舟后背的衣袍——虽换了件干净的深褐色袍子,可领口松垮处,仍能看见淡青色的绷带,边缘还浸着点暗红的血。显然是昨晚的伤没好透,又动了灵力。
“你呢?”凰北焱忍不住问,声音比刚才低了些,“后背的伤……”
“死不了。”梧涵舟轻笑一声,起身走到石桌旁,拿起个陶碗递过来,“先喝灵草汤。今日加了‘赤芝’,补灵力的。”
陶碗里的汤泛着浅金色,飘着几朵赤色的芝花,香气比往日更浓。凰北焱接过碗,指尖触到碗壁的温烫,心里那点别扭忽然涌上来——这人总这样,自己伤得不清,倒先记挂着他的伤势。
他低头喝了口汤,热流顺着喉咙往下滑,丹田处果然暖烘烘的,连化形后残留的虚软都轻了些。抬眼时,正看见梧涵舟坐在对面石凳上,拿着块干净的布条,笨拙地想往自己后背缠——左手够不着右肩,布条滑了好几次,露出的肩胛骨处,还能看见那道被黑影扫出的爪痕,红肉翻卷着,看着就疼。
“别动。”凰北焱放下碗,起身走过去。
梧涵舟手一顿,抬头看他:“怎么了?”
“我帮你。”凰北焱抢过他手里的布条,绕到他身后,“你自己缠不好。”
梧涵舟低笑一声,没拒绝,只是乖乖坐首了些:“那就劳烦凤凰大人了。”
凰北焱没理他的调侃,指尖捏着布条,小心翼翼地往他后背绕。布料触到伤口时,梧涵舟的肩膀微微一颤,却没出声。凰北焱的动作放得更轻了,指尖偶尔蹭过他温热的皮肤,能清晰地感觉到他身体的紧绷——这人看着慵懒,实则对旁人的触碰很是防备,若非伤得动不了,绝不会让他碰。
“你到底是什么人?”凰北焱忍不住又问,指尖按着布条打结,“那黑影明显是冲你来的,你却总不说。”
梧涵舟沉默了片刻,才低声道:“等你彻底好了,我便告诉你。”
“又是这话。”凰北焱撇撇嘴,却没再追问——他知道,再问也问不出什么。这人心里像装着座深潭,表面看着平静,底下藏着多少秘密,谁也说不清。
他绕回前面,刚要坐下,就见梧涵舟从怀里摸出个小小的木盒,打开来,里面躺着几粒暗红色的果子,像缩小的石榴,果皮上还沾着点泥土。
“这是‘血叶果’。”梧涵舟捏起一粒递过来,“人间的药材,能清你体内残留的蚀灵毒。”
凰北焱挑眉:“人间的药材?你怎么会有?”
“前几日让崖外的山民捎的。”梧涵舟笑了笑,指尖捏着果子转了转,“不过这果子新鲜的才有用,放了两日,药效散了大半。若想彻底清毒,得去人间的药铺买刚摘的。”
凰北焱心里一动——又是人间。这人从昨日起就总提人间,怕不是早有预谋。
“不去。”他立刻别过头,“本君在天庭时,什么仙药没见过?犯不着去人间那种地方找药材。”
“哦?”梧涵舟挑眉,把果子放回盒里,慢悠悠地合上盖子,“可天庭的仙药,能清蚀灵毒吗?那毒是针对凤凰本源的,凡间的‘血叶果’生在阴阳交界处,偏偏能克它。你若不去,这毒怕是要缠你一辈子,别说恢复神力,能不能稳住人形都难说。”
凰北焱的脸僵了僵。他当然知道蚀灵毒的难缠,化形时丹田处那阵翻涌的滞涩,就是毒没清干净的缘故。可让他去人间……想起那些粗布衣裳、泥土路,他就浑身不自在。
“那也不去。”他梗着脖子道,“大不了本君慢慢养!”
梧涵舟低笑一声,没再逼他,只是起身走到窗边,望着崖外的云雾:“其实也不光是为了药材。”他忽然开口,声音轻得像风,“春社的集市,今日最热闹。听说有卖‘糖画’的老匠人,能把糖熬成凤凰的样子,金金灿灿的,比你昨日化形时的光还亮。还有皮影戏,演的是‘神鸟救梧桐’的故事,倒巧得很。”
凰北焱的耳朵尖不受控制地动了动。糖画?皮影戏?他昨晚化形后累得倒头就睡,还没来得及问这些,这会儿被梧涵舟一提,心里那点被压下去的好奇,又像藤蔓似的往上爬。
“神鸟救梧桐?”他忍不住问,“什么故事?”
“听说很久很久以前,有棵梧桐树生了病,快枯死了,是只凤凰衔来天火,把它救活了。”梧涵舟转过身,看着他笑,“是不是很傻?”
凰北焱没说话。他想起昨晚梧涵舟为了护他,硬闯结界被黑影所伤的样子,心里忽然有点闷——若是真有这样的故事,那只凤凰,倒和梧涵舟有点像。不,是梧涵舟像那只傻凤凰。
“谁傻了!”他嘴硬道,“凤凰救梧桐,本就是天经地义!”
“哦?天经地义?”梧涵舟挑眉,走过来,弯腰看着他,鼻尖几乎要碰到他的额头,“那凤凰大人,要不要去看看这‘天经地义’的故事?”
温热的气息拂在脸上,带着淡淡的草木香,凰北焱的脸“腾”地红了,猛地往后退了一步:“看就看!谁怕谁!”
话出口他就后悔了——这不是明摆着上钩了吗?
果然,梧涵舟低笑出声,眼底的光亮得像落了星子:“那便走吧。”
“等等!”凰北焱连忙叫住他,“就这么去?万一遇到那黑影怎么办?万一被我仇家发现怎么办?”
“放心。”梧涵舟从怀里摸出块墨色的玉佩,递到他手里,“这是‘隐灵佩’,能遮住你的仙气。至于黑影……”他顿了顿,眼底闪过一丝冷,“有我在,伤不了你。”
他的语气很轻,却带着种不容置疑的笃定,像定心丸似的,让凰北焱莫名安了心。他捏着那块玉佩,玉质温凉,上面刻着片小小的梧桐叶,和梧涵舟后颈的印记有点像。
“那……走吧。”他别过头,把玉佩往怀里一塞,装作整理衣袍的样子,“本君可不是为了看什么糖画皮影,是为了血叶果!”
“是是是,为了血叶果。”梧涵舟笑着应道,伸手替他理了理歪了的衣领——指尖不经意蹭过他的锁骨,烫得凰北焱猛地缩了缩脖子,却没躲开。
两人一前一后走出树屋。晨光正好,巨梧的枝叶在风里摇得沙沙响,漏下的光斑落在凰北焱的衣袍上,像撒了把碎金。他走在后面,看着梧涵舟的背影——这人的袍子下摆扫过草地,沾了点晨露,却走得轻快,连墨色的长发都在风里飘得欢,竟比往日多了几分鲜活。
原来他这么想去人间。
凰北焱心里忽然有点不是滋味。这人被困在崖底几百年,怕是早就把人间的热闹刻在心里了,偏偏自己之前还嘴硬说人间粗劣,想来定是戳了他的痛处。
“喂。”他快走两步,跟上去,“以后……若你想去,我陪你便是。”
梧涵舟的脚步顿了顿,转过头看他,眼底的惊讶藏都藏不住:“哦?凤凰大人转性了?”
“谁转性了!”凰北焱立刻炸毛,“本君只是觉得……总待在崖底也闷!偶尔出去走走也无妨!”
梧涵舟低笑一声,没拆穿他,只是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这次凰北焱没躲,任由他揉得发乱,心里却暖烘烘的。
结界边的淡金光膜在晨光下看得真切。梧涵舟停下脚步,转身看着凰北焱:“别怕。”
“谁怕了!”凰北焱梗着脖子,却下意识地攥紧了他的袖子。
梧涵舟低笑一声,反手握住他的手——指尖相触的瞬间,凰北焱像被烫了似的想抽回,却被他握得更紧。这人的掌心很暖,带着常年握棋品茶的薄茧,竟让他想起昨晚化形时,被他按在丹田上的指尖。
“走了。”梧涵舟拉着他,缓步走向结界。
光膜上的符文在指尖亮起,却没像往常那样推拒,反而像水流似的分开,让出条通路。凰北焱能感觉到一股温和的灵力裹着他们,是梧涵舟的木灵之气,混着他自己身上的火灵之气,竟和结界的契力融在了一起。
“原来……你是这样突破结界的。”凰北焱低声道。
“不然呢?”梧涵舟侧过头看他,眼底带着点笑,“总不能硬闯。”
说话间,两人己经踏出了结界。
一股陌生的气息扑面而来——是泥土的腥气,是花草的甜香,是远处隐约传来的人声,混着鸡鸣犬吠,吵得很,却鲜活得让人心头发颤。凰北焱愣在原地,看着眼前的景象——
没有崖底的浓雾,没有巨梧的浓荫,只有连绵的青山,铺着青石板的小路,路边开着不知名的野花,黄的、紫的、粉的,挤在一起,比天庭的仙葩热闹十倍。远处的山脚下,隐约能看见炊烟,像淡蓝色的带子,缠在屋顶上,暖得很。
“这就是……人间?”他喃喃道,声音有点发颤。
“嗯。”梧涵舟站在他身边,看着他眼底的亮,嘴角的笑意软了些,“这就是人间。”
两人沿着青石板路往下走。凰北焱走得小心翼翼,生怕踩坏了路边的花,又忍不住东张西望——看路边吃草的山羊,看枝头蹦跳的麻雀,看石板路上爬的蚂蚁,连风吹过树叶的声音,都觉得比崖底的新鲜。
“慢点走。”梧涵舟拉着他的手,无奈地笑,“没人跟你抢。”
“谁抢了!”凰北焱反驳,眼睛却还黏在一只拖着麦粒的蚂蚁上,“这虫子怎么这么笨?拖不动不会换个方向吗?”
梧涵舟顺着他的目光看去,低笑出声:“它若像凤凰大人这么聪明,就不是蚂蚁了。”
凰北焱被他逗得脸一红,刚要反驳,就听见远处传来一阵喧闹——有铃铛声,有吆喝声,还有孩子的笑闹声,混在一起,越来越近。
“是集市的方向。”梧涵舟拉着他往那边走,“快走吧,去晚了糖画就被抢光了。”
凰北焱被他拉着跑,衣袍下摆扫过草地,沾了点草叶,却没觉得狼狈。风从耳边吹过,带着集市的甜香,他看着梧涵舟的背影——这人跑起来时,墨色的长发飘在风里,袍角飞起来,像只终于挣脱束缚的鸟,眼底的光亮得让人心慌。
原来自由的样子,是这样的。
他忽然有点懂了,为什么梧涵舟总念着人间。
集市比他想象中更热闹。
青石板路被挤得水泄不通,两边摆满了摊子——卖糖葫芦的插着满满一草把子,红彤彤的果子裹着亮晶晶的糖衣;卖布的挂着五颜六色的棉布,被风吹得猎猎响;还有卖泥人的、卖风车的,摊主的吆喝声此起彼伏,比天庭的仙乐吵,却让人挪不开眼。
“小心点。”梧涵舟把他往身边拉了拉,避开个跑着的孩子,“别被挤丢了。”
“谁会被挤丢!”凰北焱嘴硬道,却乖乖往他身边靠了靠——他第一次见这么多人,个个穿着粗布衣裳,脸上带着汗,却笑得真切,竟比天庭那些规规矩矩的仙神顺眼得多。
“看那边。”梧涵舟忽然指向街角。
凰北焱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是个卖糖画的摊子,摊主是个白胡子老头,手里拿着个小铜勺,正往青石板上浇糖汁。金黄的糖汁在他手里像活了似的,转着圈儿,不一会儿就画出只展翅的凤凰,尾羽翘得高高的,竟真的像梧涵舟说的那样,金灿灿的,比他的翎羽还亮。
“好!”周围的人拍手叫好。
凰北焱看得愣了神。他活了上万年,见过用天火淬炼的金羽,见过用仙玉雕琢的神鸟,却从未觉得哪只凤凰,有这糖画一半鲜活。
“想要吗?”梧涵舟凑到他耳边问,温热的气息拂在耳廓,烫得他一缩脖子。
“谁想要!”他别过头,却忍不住又瞥了眼那糖画,“粗制滥造的东西……”
话没说完,就见梧涵舟走到摊子前,笑着对老头说:“老板,要只凤凰。”
“好嘞!”老头应着,又拿起铜勺浇糖汁。
凰北焱站在原地,看着梧涵舟的背影——他站在人群里,墨色的衣袍和周围的粗布衣裳格格不入,却没半点违和,反而像幅水墨画里最亮的那笔,温柔得很。有个梳着双丫髻的小姑娘凑到他身边,仰着头问:“哥哥,你是神仙吗?”
梧涵舟低笑一声,揉了揉她的头:“不是,我是种树的。”
“种树的也好看!”小姑娘脆生生地说。
凰北焱的心里忽然有点闷——比刚才看到蚂蚁拖麦粒时还闷。他别过头,假装看旁边的泥人摊子,却听见梧涵舟喊他:“北焱,过来。”
他慢吞吞地走过去,就见梧涵舟递过来一只糖凤凰,糖衣还热着,烫得他指尖一颤。
“拿着。”梧涵舟笑着说,“尝尝?”
凰北焱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过来。糖衣甜得发腻,却不呛人,顺着喉咙滑下去,暖得心里发轻。他偷偷瞥了眼梧涵舟,见他正看着自己笑,脸“腾”地红了,连忙低下头,假装专心舔糖。
“慢点吃,没人跟你抢。”梧涵舟伸手替他擦了擦嘴角的糖渍,指尖的温度烫得他一颤。
周围忽然传来一阵欢呼,是皮影戏开场了。凰北焱被吸引了注意力,拉着梧涵舟往戏台挤:“去看看!”
戏台是临时搭的,用块白布当幕布,后面亮着灯,皮影人在布上动来动去,配着锣鼓声,竟真的像活了似的。演的果然是“神鸟救梧桐”——布上的梧桐叶蔫蔫的,眼看就要枯死,神鸟衔着天火飞来,把火往梧桐根上一放,枯叶竟慢慢变绿了。
“傻不傻?”凰北焱低声问,却没移开眼。
“傻。”梧涵舟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可傻得让人羡慕。”
凰北焱愣了愣,转过头看他。梧涵舟正看着幕布,眼底的光很软,像落了层月光,带着点他看不懂的怅然。
“你羡慕它?”凰北焱问。
“嗯。”梧涵舟点头,“羡慕它有人救。”
凰北焱的心里猛地一揪。他想起崖底那道黑影,想起梧涵舟后颈的印记,想起他总不肯说的过去,忽然伸手,攥住了梧涵舟的袖子——和刚才在结界边一样,只是这次攥得很紧。
“我救你。”他低声说,声音有点发颤,“若你是那棵梧桐,我就做那只神鸟。”
梧涵舟猛地转过头,看着他,眼底的惊讶像被打翻的星子,亮得惊人。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却没说出口,只是反手握住了他的手,指尖微微发颤。
锣鼓声还在响,皮影戏演到神鸟和梧桐相依相偎,周围的人笑着鼓掌,没人注意到角落里紧握的两只手。糖画在凰北焱的手里慢慢化了,甜腻的糖汁滴在衣袍上,像落了颗小小的金泪,却没人在意。
“先去买血叶果。”梧涵舟忽然开口,声音有点哑,“买完了,带你去看更热闹的。”
“好。”凰北焱点头,没松开他的手。
两人穿过人群,往药铺走。阳光正好,落在他们相握的手上,暖得像要化了。凰北焱看着梧涵舟的侧脸,忽然觉得,人间好像也没那么粗劣。至少这里的糖画是甜的,皮影戏是暖的,身边的人……是真的。
药铺的老板是个留着山羊胡的老头,见梧涵舟要买血叶果,眯着眼打量他:“小伙子面生得很,不是本地人吧?”
“路过。”梧涵舟笑了笑,“家有病人,需这果子救命。”
“哦?什么病?”老头一边拿果子,一边问,“这血叶果可邪性得很,专克阴毒,寻常病用不得。”
梧涵舟的指尖顿了顿:“是蚀灵毒。”
老头递果子的手猛地一顿,抬起头,眼神变了:“蚀灵毒?你是……”
他的话没说完,就被梧涵舟递过去的一块碎银打断:“多谢老板。”
老头看着那块碎银,又看了看梧涵舟,眼神复杂,最终只是叹了口气:“这果子要趁热捣汁喝,掺点蜂蜜,不然苦得很。”
“多谢。”梧涵舟接过果子,拉着凰北焱往外走。
凰北焱能感觉到,他的手在微微发颤。
“怎么了?”他问。
“没什么。”梧涵舟笑了笑,却没看他,“走吧,带你去买蜂蜜。”
两人刚走出药铺,就见一个穿青衫的书生匆匆跑过,撞了梧涵舟一下。梧涵舟踉跄了一下,手里的血叶果掉在地上,滚到了书生脚边。
“抱歉抱歉!”书生连忙道歉,弯腰去捡果子。
就在他的指尖触到果子的瞬间,凰北焱忽然感觉到一股熟悉的气息——是龙族的气息!很淡,却和他记忆里龙沅玟身上的气息一模一样!
“小心!”他猛地把梧涵舟往身后一拉。
那书生的眼神瞬间变了,指尖弹出一道水箭,首刺梧涵舟的胸口!速度快得像闪电,显然是早有预谋!
梧涵舟眼疾手快,拉着凰北焱往旁边一躲,水箭擦着他的衣袍飞过,钉在墙上,炸开一朵水花。
“是龙族的人!”凰北焱低喝一声,掌心凝聚起灵力——虽然还弱,却足够自保。
那书生见偷袭不成,转身就跑,速度快得不像凡人。
“别追!”梧涵舟拉住他,眼底的光冷得像冰,“他是诱饵。”
凰北焱这才反应过来——对方明知道他们在这里,却只派个小喽啰来偷袭,显然是想引他们追出去,好设下埋伏。
“他们怎么会找到这里?”他咬牙道,心里又惊又怒。
梧涵舟没说话,只是紧紧攥着手里的血叶果,指节泛白。阳光落在他脸上,刚才的温柔全没了,只剩下冰冷的警惕。
“先回崖底。”他低声道,“此地不宜久留。”
“可……”凰北焱看着远处的戏台,心里有点空——那皮影戏还没演完,糖画的甜味还在舌尖,他还没来得及看更热闹的,怎么就要走了?
“听话。”梧涵舟捏了捏他的手,语气软了些,“以后……我再带你来。”
凰北焱看着他眼底的歉意,点了点头。
两人没走原路,绕着小路往崖顶走。集市的喧闹渐渐远了,只剩下风吹树叶的声音。凰北焱攥着手里的糖画——己经凉透了,硬得像块石头,却舍不得扔。
“那书生……”他忍不住问,“是冲你来的,还是冲我来的?”
梧涵舟沉默了片刻:“都一样。”
是啊,都一样。从他坠崖被梧涵舟捡到的那一刻起,他们就绑在一起了。他的仇,他的毒,他的麻烦,都成了梧涵舟的。
“对不起。”凰北焱低声说。
梧涵舟转过头,看着他,忽然笑了:“说什么傻话。”他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若不是你,我还困在崖底,哪能吃到这么甜的糖画。”
凰北焱看着他的笑,心里那点空忽然被填满了。他抬起手,把手里的糖画递到梧涵舟嘴边:“给你吃。”
梧涵舟愣了愣,低头咬了一口,糖衣脆得“咔嚓”响,甜得发腻,却让他眼底的冷意散了些。
“真甜。”他笑着说。
阳光穿过树叶,落在两人身上,把影子拉得很长。凰北焱看着他的侧脸,忽然觉得,就算被龙族找到又怎样?就算要面对那些阴谋又怎样?只要身边有这个人,好像再难的路,也能走下去。
人间的烟火气,原来不只是糖画和皮影戏,还有身边这个人的温度,和他掌心的甜。
他悄悄握紧了梧涵舟的手。
这一次,没再松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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