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光散尽，烛火摇曳。
六名少女赤着双足，衣衫褴褛地站在原地，身上还带着土腥气。
她们茫然地看着自己的双手，又互相看看，似乎还不敢相信自己己经脱离了那副畜生的皮囊。
最先恢复的那个少女，也就是之前带头向林牧示好的那只，愣了片刻后，泪水便决了堤。
她“噗通”一声跪倒在地，朝着林牧重重磕下头去。
“多谢恩公救命之恩！”
她这一跪，其余五名少女也如梦初醒，哭着跪倒一片，口中语无伦次地喊着“谢谢上仙”、“谢恩公”。
“都起来吧。”
林牧目光扫过这六名少女，沉声道：
“虽然你们恢复了人身，但眼下的处境，比之前好不了多少。”
少女们的哭声戛然而止，一名胆子也大些的姑娘抬起头，脸上还挂着泪痕，不解地问道：
恩公，此话何意？我我们不能回家吗？”
“回家？”
林牧摇摇头：
“你们以为，这老道士为何要将你们变成羊？他不过是替人办事，你们若是现在走出这个门，不出半日，就会被抓。”
他顿了顿，将那残酷的真相揭开：
“风远县的县令，与一头虎妖勾结，正西处搜罗八字纯阴的少女，要将你们炼成丹药。
“什么？！”
“炼丹？！”
少女们刚刚升起的希望，瞬间被这更深的绝望所吞噬。
她们的家就在这风远县，县令要抓她们，她们能躲到哪里去？
天地之大，竟无她们的容身之所！
一时间，屋中只剩下压抑的抽泣。
“那我们该怎么办？”
最初那名跪下的少女，眼中满是哀求，她己经将林牧当成了唯一的救命稻草。
林牧看着她们，缓缓道：
“眼下只有一个去处，就是跟着我走，等我解决了那虎妖和县令，肃清此地妖氛，你们自然可以安然返家。”
跟着一个刚见面的陌生男人走？
少女们面面相觑，眼神中流露出迟疑。
这世道，人心险恶，谁知道眼前这个青年，会不会是另一头吃人的猛虎。
但她们又看看被捆在地上，己经形同废人的老道士，再想想方才那神乎其技的解咒之法……
“我愿意跟恩公走！
”一名女孩，攥紧了拳头，第一个表态，“留下来也是死路一条，我信恩公！”
“我也愿意！”
“我们都听恩公的！”
有了人带头，其余人也纷纷下定了决心。
林牧点了点头，神色却并未放松。
“很好，不过，为了掩人耳目，事情解决之前，你们必须暂时变回山羊的模样。”
变回山羊？
此言一出，六名少女刚刚重获人身的喜悦被一盆冷水浇得干干净净。
她们下意识地蜷缩起身体，仿佛那身令人作呕的、肮脏的羊毛又要重新长出来。
可比起被炼成丹药，形神俱灭，暂时的屈辱又算得了什么？
“我愿意！”
“我也愿意！”
少女们互相对视一眼，从彼此的眼中看到了同样的坚定。
林牧指尖再次亮起青光，光华温和地笼罩住她们。
光芒中，少女们的身形再次变化，骨骼收缩，肌肤上生出雪白的绒毛，变回了六只温顺的山羊。
做完这一切，林牧的目光才落到地上那己经吓得屁滚尿流的老道士身上。
“饶命！道友饶命啊！”
老道士涕泪横流，鼻涕一把眼泪一把。
林牧面无表情，光芒瞬间钻入老道士的眉心。
老道士的身体在地上剧烈地抽搐、变形。
转眼之间，一个活生生的人，就变成了一头瘦骨嶙嶙的灰毛驴。
天色逐渐亮起，风远县的街道上，早起的小贩己经支起了摊子，蒸笼里冒出的滚滚白气，带着食物的香气弥漫开来。
一阵清脆的蹄声打破了清晨的宁静，引得街边众人纷纷侧目。
只见一个青衫俊朗的年轻人，骑着一头垂头丧气的灰毛驴，身后不紧不慢地跟着七只山羊。
那几只山羊通体雪白，没有一根杂毛，在晨光下仿佛泛着一层宝光，神骏异常。
这组合实在太过古怪。
“哟，王嫂子，快来看！”
街角卖炊饼的妇人嗓门最大，她用油腻腻的围裙擦了擦手，朝着对面的肉铺喊道。
“这后生是什么来头？瞧瞧这几只羊，养得油光水滑的，比县太爷家的小妾还金贵！”
被叫做王嫂子的屠户婆娘，正一刀剁开半扇猪，闻言抬起头，满脸横肉地扫了一眼，撇撇嘴：
“好羊是好羊，就是太干净了些，不像是咱们这土里刨食的人能养出来的。”
路边一个挑着担子，正准备出城干活的农夫也停下脚，艳羡地咂咂嘴：
“七只呐！这要是拿去卖，得换多少粮食……”
在一片议论声中，只有一个坐在自家药铺门槛上，嗑着瓜子的老掌柜，眯着眼，露出了若有所思的神情。
他看的不是人，也不是羊，而是那头驴。
“怪哉……这驴的眼神，怎么跟前几天上我这买假药的那个牛鼻子老道一模一样？”
他小声嘀咕着，吐掉嘴里的瓜子皮，摇了摇头，只当自己是老眼昏花。
对于周遭的指指点点，林牧充耳不闻，脑中思绪飞转。
王县令是凡人，杀他易如反掌，但看似解气，实则后患无穷。
虎妖必然警觉，打草惊蛇；
官府更会派人前来查案，自己一个来历不明的“外乡人”，容易被盯上。
在没有绝对的实力之前，行事还需周全。
几个时辰后，还未到庙前，便己听到一阵嘈杂的人声。
土地庙门口，乌泱泱聚了一群村民，男男女女，老老少少，几乎将小小的庙门堵了个水泄不通。他
“回来了！上仙回来了！”
也不知是谁眼尖，高喊了一声。
“唰”的一下，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到了林牧身上。
以及他身后那头灰驴和七只雪白的山羊。
“这就是陈虎说的那个活神仙？”
一个体型臃肿婆子，挤眉弄眼地打量着林牧，又拿眼角去瞟那几只羊。
“瞧瞧这羊，通体雪白，怕不是天上的仙兽哦？这要是能薅一把羊毛下来捻成线，给我家孙子做件毛衣，冬天肯定冻不着！”
她旁边的男人立刻用胳膊肘捅了她一下，压低声音呵斥道：
“你个败家娘们，胡咧咧什么！神仙的东西也是你能惦记的？”
很快，陈虎就扛着一根木桩，叮叮当当地在庙门旁砸了下去，又抱来一大捆青翠的草料，铺在驴子嘴边。
那头由老道士所化的灰毛驴，耷拉着脑袋，无奈的吃起了草。
做完这一切，陈虎擦了把汗，凑过来问道：
“土地爷，这几只羊？也要给它们割些草吗？”
林牧的目光落在那六只安静蜷卧的白羊身上。
“不用。”
“这些羊吃的东西，和它不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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