朔方城的护城河结着三尺厚的冰,三更梆子响过,八辆载着“霉粮”的马车被铁链拽入冰窟。萧彻立在岸边,看着碎冰翻涌成黑沉沉的漩涡,忽然想起父亲教他的《淮南子》:“渊深而鱼聚,林茂而鸟集。” 韩洙留下的诱饵,究竟想引出哪条大鱼?
“少当家,苏先生让我送来这个。” 亲兵递上块染血的碎布,上面用朱砂画着半朵火焰,与羊皮卷上晕染的纹路如出一辙。萧彻攥紧碎布,寒风卷着冰碴扑在脸上,他忽然听见冰面下传来闷响,像是有人在敲打厚厚的冰层。
“退开!” 萧彻猛地拽住亲兵往后撤。话音未落,“轰”的一声,冰面炸裂,三支淬毒的弩箭擦着他耳际钉入身后的树干。黑影从冰窟中破水而出,十二名黑衣人蒙着面,腰间软剑泛着与城南死者伤口相同的幽蓝。
“保护少当家!” 赵虎的怒吼声响起,战斧劈开夜色。黑衣人却不恋战,剑走偏锋首取萧彻咽喉,其中一人甩出绳索缠住他脚踝,将他往冰窟里拽。萧彻翻身挥刀斩断绳索,刀锋却在触及对方衣袖时发出刺耳的金属碰撞声——那人内衬竟是精铁打造的锁子甲!
混战中,萧彻瞥见一名黑衣人袖口露出半截刺青,是只展翅的鹰,与韩洙玉佩上的图案别无二致。他心头剧震,挥刀逼退两人,高声喊道:“留活口!” 然而黑衣人突然咬破口中毒囊,倒地时还不忘将怀中的竹筒碾碎,紫色烟雾腾起,熏得众人睁不开眼。
“追!” 赵虎带着人往城西追去,萧彻却蹲下身,在尸体旁发现半枚铜扣,上面刻着朵莲花。这图案他见过——昨日给伤兵换药时,苏文谦的药箱夹层里,藏着块绣着相同莲花的帕子。
回到府衙时,苏文谦正在给伤兵熬药,药罐里飘出当归的香气。见萧彻浑身湿透,他连忙取来干衣:“少当家这是……” “城西遇袭,黑衣人服毒自尽。” 萧彻盯着对方的眼睛,将铜扣拍在桌上,“先生可认得这莲花?”
苏文谦的手顿了顿,药勺撞在药罐边缘发出轻响:“二十年前,我在太医署当值时,有位娘娘的侍女擅绣莲花。” 他从袖中取出帕子,莲花的针脚确实与铜扣一致,“但这侍女……早己葬身火海。”
萧彻正要追问,城南方向突然火光冲天。探马来报:“南门粮仓起火,火势借着风势往军械库蔓延!” 萧彻翻身上马,临走前瞥见苏文谦的药箱——原本整齐排列的药瓶,此刻有三个位置空着,那里面,本该装着他白天查验过的掺毒金疮药。
粮仓外,浓烟遮天蔽日。萧彻指挥众人提水灭火,却见几个熟悉的身影在火海中穿梭——正是白日里被救治的灵州伤兵。他心头一凉,挥刀拦住其中一人:“谁让你们放火?” 伤兵狞笑着吐出带血的牙齿:“韩节度使说了,朔方城要烧成白地!”
混乱中,一支箭矢破空而来,首取萧彻后心。千钧一发之际,苏文谦突然扑过来,箭簇穿透他的左肩。“先生!” 萧彻扶住他,却见苏文谦在他耳边低语:“城西枯井……有密道……” 话未说完便昏厥过去。
赵虎这时从火场中冲出来,满脸血污:“少当家,军械库的火药被人动了手脚,再不走就……” 话音被爆炸声吞没,半边城墙轰然倒塌。萧彻背着苏文谦,带着残部往城西奔去。身后,朔方城在火海中扭曲成修罗场,他忽然想起父亲的头颅悬挂在城门时的模样——原来那不是终点,而是他坠入更深渊的起点。
枯井旁,萧彻掀开青苔覆盖的石板,一股腐臭扑面而来。密道里的火把自动亮起,墙壁上刻着与羊皮卷相同的符号,只是这次,符号旁多了行血字:“止戈者,必承其重。” 脚下的石板突然下陷,暗箭如雨袭来,赵虎挥舞战斧挡在前方,手臂上瞬间多了三道血痕。
“少当家,这根本不是密道,是陷阱!” 赵虎吼道。萧彻却盯着墙上的血字,想起父亲临终前塞给他令牌时的眼神。他握紧刀,刀尖挑起地上一具白骨颈间的玉佩——又是展翅的鹰。
“不,这是局。” 萧彻将玉佩收入怀中,“有人想让我死,但更想让我活着解开真相。” 他望向漆黑的密道深处,那里传来铁链拖拽的声响,混着若有若无的铜铃声,像极了儿时在节度使府听过的、皇帝仪仗队经过的声音。
朔方城的大火仍在燃烧,映红了半边天。萧彻背着昏迷的苏文谦,带着弟兄们踏入密道。他知道,这一去,或许再无回头之路,但他必须走下去——为了父亲,为了朔方城的百姓,更为了那个刻在青铜令牌上、让无数人癫狂的“止戈”之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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