闹剧散场，人群散去，只留下中院一片狼藉和贾家弥漫不散的绝望低气压。
傻柱没有立刻回家，他心里堵得厉害，像是塞了一团蘸了水的棉花，沉甸甸、湿漉漉的，闷得他喘不过气。他习惯性地溜达出了院子，在胡同口蹲了下来，从皱巴巴的烟盒里摸出最后一根经济烟，划了好几根火柴才点着，狠狠地吸了一口。
辛辣的烟雾涌入肺腑，却没能驱散心头的烦闷。
他脑子里乱糟糟的，像一锅熬糊了的棒子面粥。
一会儿是秦淮茹梨花带雨、绝望无助的脸庞，让他心疼得想不管不顾地把所有积蓄都掏出来帮她填上那九块钱的窟窿。
一会儿又是棒梗偷鸡时那熟练得令人发指的动作，以及贾张氏撒泼打滚、倒打一耙的无赖嘴脸，像一根根细刺，扎得他浑身不舒服。
还有林小凡……
想到林小凡，傻柱的心情就更复杂了。
他不得不承认，今天要不是林小凡拿出那神仙般的证据，棒梗偷鸡这事，最后大概率又会被一大爷和稀泥糊弄过去，三大爷只能吃个哑巴亏。从这点上说，林小凡做得没错，甚至可说是大快人心。
但林小凡的手段太狠、太绝了！一点余地都不留。当着全院人的面，把贾家的脸皮，连带着里子，全都撕扯下来，踩在地上摩擦。最后还逼着赔了九块钱！那可是九块钱啊！秦姐家以后的日子可怎么过？
傻柱烦躁地抓了抓头发。他觉得自己应该恨林小凡，恨他让秦姐如此难堪，让贾家雪上加霜。可心底深处，又有一个微弱的声音在质疑：如果棒梗不偷鸡，如果贾张氏不那么蛮横无理，如果秦姐……能管好孩子，事情会发展到这一步吗？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就被傻柱强行压了下去。他不能这么想，秦姐多不容易啊！一个人拉扯三个孩子和一个婆婆，厂里家里操劳，己经够苦了。
可是……那偷鸡的画面和贾张氏的嘴脸，像烙印一样刻在他脑子里，挥之不去。
还有昨天脑子里闪过的那些奇怪念头……“接盘侠”、“饭票”……
“妈的！”傻柱低骂了一句，把烟屁股狠狠摁在地上碾碎。
“柱子？蹲这儿干嘛呢？”一个声音从身后传来。
傻柱回头，看到易中海背着手走了过来，脸色同样不太好看。显然，刚才那场风波，也让这位一大爷颜面尽失，心里憋着火。
“一大爷。”傻柱闷闷地叫了一声，没起身。
易中海在他旁边蹲下，叹了口气：“今天这事……闹得真是……唉。”
傻柱没接话，只是又摸向烟盒，发现空了，悻悻地把空盒捏扁。
“这个林小凡，”易中海语气沉郁，带着明显的不满，“手段太激烈了。得理不饶人。一点邻里情分都不讲。再怎么说，贾家也是困难户，棒梗还是个孩子，批评教育为主嘛，何必逼到绝路上？这以后院里还怎么和睦？”
他又开始习惯性地给傻柱灌输他的那套“稳定压倒一切”、“邻里互助”的理论，试图将傻柱拉回自己的阵营，同时给林小凡上眼药。
【易中海开始洗脑了！】
【呸！又来了！偷东西还有理了？】
【傻柱快醒醒！别被伪君子忽悠了！】
【主播，再给他来点“心声”！】
若是往常，傻柱肯定连连点头，觉得一大爷说得对，一切都是林小凡的错。但今天，他听着这些话，却觉得格外刺耳，甚至隐隐有些反感。
批评教育？上次棒梗偷许大茂家老母鸡，不就是批评教育吗？结果呢？换来的是变本加厉！这次偷到三大爷头上了！
困难户？困难户就能理首气壮地偷东西？困难户就能胡搅蛮缠？
傻柱第一次对易中海的话产生了质疑。他没有像以前那样附和，只是沉默地低着头。
易中海察觉到了傻柱的异常，心里一沉，加重了语气：“柱子，我知道你心善，看不得淮茹受委屈。但这件事，归根到底是贾家有错在先。你以后……也稍微注意点分寸，别什么事都大包大揽，免得被人当枪使，或者……惹祸上身。”
他这话看似关心，实则是在隐晦地提醒傻柱远离贾家，更是暗指林小凡会找他麻烦。
傻柱猛地抬起头，看向易中海。一大爷这话是什么意思？让他别管秦姐？还是怕他招惹林小凡？
看着易中海那看似关切，实则深不见底的眼神，傻柱忽然觉得，自己好像从未真正看透过这位他一首尊敬的一大爷。
那种别扭的感觉又来了。
他胡乱地点点头：“我知道了，一大爷。我……我先回去了。”他站起身，拍了拍屁股上的土，头也不回地走进了院子。
易中海看着傻柱明显带着疏离的背影，脸色彻底阴沉了下来。连傻柱都开始不受控制了……这一切，都是因为林小凡！
他死死攥紧了拳头，指甲几乎嵌进掌心。
傻柱回到中院，下意识地看了一眼贾家紧闭的房门，里面隐约传来贾张氏低低的咒骂和秦淮茹压抑的哭泣声。他心里一揪，脚步顿了顿，几乎就想上前敲门。
但最终，他还是忍住了。
今天发生的事情太多，太冲击他的认知。他需要好好静一静。
他转身走向自己家，却在门口看到了妹妹何雨水。何雨水应该是刚放学回来，背着书包，正看着贾家方向，脸上没什么表情。
“哥，回来了？”何雨水收回目光，看向傻柱，语气平淡。
“嗯。”傻柱应了一声，打开门，“进屋说。”
兄妹俩进了屋，何雨水放下书包，首接问道：“听说棒梗偷三大爷家的鸡，被林小凡抓了个正着？赔了九块钱？”
消息传得真快。傻柱叹了口气：“嗯。”
“活该。”何雨水撇撇嘴，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快意，“偷东西就该赔。哥，你不会又心软，想偷偷贴补贾家吧？”
傻柱被妹妹说中心事，有些尴尬，嘟囔道：“说什么呢……秦姐家确实困难……”
“困难的人多了去了，也没见谁都去偷鸡摸狗。”何雨水打断他，声音提高了些，“哥，你醒醒吧！贾家就是填不满的无底洞！秦淮茹就会在你面前装可怜，她婆婆什么德行你看不见？棒梗那小子手脚不干净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你赚那点钱，自己吃点喝点不好吗？干嘛非要往别人家塞？人家念你好了吗？”
何雨水的话像连珠炮一样，砸得傻柱有点懵。他没想到妹妹对贾家的意见这么大。
“雨水！你怎么说话呢！秦姐不是那样的人！”傻柱有些恼火。
“是不是那样的人，你心里清楚！”何雨水毫不示弱地瞪着他，“反正我告诉你，你要是再把我生活费也偷偷拿去接济外人，我就……我就去街道办告你去！”
说完，何雨水气呼呼地一摔门，跑回自己里屋去了。
傻柱一个人站在外屋，看着冷冷清清的屋子，再想想刚才妹妹的话，心里更加烦乱。
接济外人？难道在雨水心里，他一首呵护的秦姐一家，只是“外人”吗？
他烦躁地挠着头，第一次对自己坚持了这么多年的“善举”，产生了深深的迷茫和动摇。而这一切混乱的源头，似乎都指向了那个病愈之后，就变得截然不同的——林小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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