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裹着幽谷的凉意，钻进灵渊的窗缝时，他己经醒了。
不是自然醒，是被梦里的触感惊的——梦里又回到了昨晚的院子，月色浸着阎隽意的冷香，他的唇很凉，像沾了霜的梅瓣，轻轻落在自己唇上，带着一丝不容错辨的温柔。可下一秒，阎隽意忽然推开他，眼神又变回了初见时的冰寒，说“不过是一时兴起，你别多想”，吓得他瞬间睁眼，冷汗浸湿了里衣。
窗外的天刚蒙蒙亮，药圃里的凝露草沾着夜露，在微光里泛着细碎的光。灵渊坐在床沿，手指无意识地攥着床单，指尖还残留着昨晚被阎隽意攥住时的凉意——那个吻太真实了，真实到他现在一闭眼，就能想起阎隽意呼吸里的青梅酒香，想起他眼底的挣扎，想起两人靠得极近时，彼此心跳的共振。
可……那又能代表什么呢？
灵渊用力掐了掐自己的手心，试图让混乱的脑子清醒些。阎隽意是天煞孤星，是江湖上人人忌惮的“鬼医”，他杀人不眨眼，救人要取代价，从来不会对谁心软。自己不过是他寻来的“药材”，是能缓解他“烬霜”毒的千年人参精，他怎么会对自己有不一样的心思？
说不定，只是昨晚喝多了酒，一时失控罢了。
说不定，他后悔了，觉得不该对自己这个“药材”做这种越界的事。
灵渊越想越乱，心口像被什么东西堵着，又酸又胀。他想起被囚禁在黑煞帮地牢时，那些人也说过“不过是株人参，还敢有脾气”，那时的绝望和现在的慌织在一起，让他忍不住想逃——逃到药圃深处，逃到幽谷的结界边，只要别再见到阎隽意，别再面对那个让他心慌的吻，就好。
他轻手轻脚地起身，叠好被子，连外衣都不敢在房间里穿，怕弄出声响引来阎隽意。刚摸到房门的门栓，就听到院子里传来轻微的动静——是药杵捣药的声音，规律又沉闷，是阎隽意惯用的节奏。
灵渊的身体瞬间僵住，连呼吸都放轻了。他贴着门板，能清晰地听到那声音从药房方向传来，每一声都像敲在他心上，让他更想逃避。他深吸一口气，悄悄拉开一条门缝，看到药房的门开着，阎隽意的身影坐在药案后，墨色深衣的下摆垂在地上，晨光落在他身上，却没驱散半分他惯有的冷意。
他好像……和平时没什么不一样。
灵渊心里莫名泛起一丝失落，又松了口气。他快速推开门，低着头往厨房跑，像偷跑的小兽，不敢看药房的方向，连脚步都带着慌乱。
厨房的水缸里还剩着昨晚的灵泉水，灵渊掬了捧水泼在脸上，冰凉的触感让他稍微冷静了些。他拿出米缸里的糙米，想煮点粥当早餐，可手抖得厉害，米撒了一地。他蹲下来捡米，指尖碰到冰凉的地面，忽然想起昨晚阎隽意的手指扣在他手腕上的力道——不重，却带着不容拒绝的意味，那时他还以为，自己在阎隽意心里，或许真的不一样。
“砰——”
厨房门被推开的声音吓了灵渊一跳，他手里的米袋“哗啦”一声掉在地上，糙米撒得更多了。他僵硬地回头，看到阎隽意站在门口，手里拿着一个空药碗，脸色依旧苍白，眼神却比平时更冷，像结了冰的湖，看不到底。
“毛手毛脚。” 阎隽意的声音也冷硬，没有了昨晚的沙哑，更没有了月色下的温柔，像淬了冰，“捡干净，别弄脏了我的厨房。”
灵渊的脸瞬间涨红，不是害羞，是窘迫。他连忙点头，蹲下来更快地捡米，指尖因为紧张而泛白。阎隽意没再说话，只是站在门口看了他一会儿，那目光像带着重量，压得灵渊喘不过气。他能感觉到阎隽意的视线落在自己的后脑勺上，落在自己微微颤抖的肩膀上，却没听到他说任何别的话——没有解释，没有安抚，甚至没有一句像平时那样的“笨”。
原来，真的是自己想多了。
灵渊心里的失落更甚，捡米的动作也慢了下来。首到阎隽意转身离开，厨房门被轻轻带上，他才停下动作，坐在地上，看着满地的糙米，眼眶忽然有些发热。他知道自己不该这样，不该对阎隽意抱有期待，可那个吻太温柔了，温柔到让他忍不住想抓住那点难得的温暖。
早餐煮得一塌糊涂。粥煮糊了底，带着焦味；小菜也放多了盐，咸得发苦。灵渊端着托盘走到院子里时，阎隽意己经坐在石凳上了，手里翻着一本医书，看得专注，像完全没注意到他。
“阎先生，吃……吃饭了。” 灵渊把托盘放在石桌上，声音小得像蚊子叫，不敢看阎隽意的眼睛。
阎隽意放下医书，目光落在那碗焦糊的粥上，眉头微蹙，却没像平时那样挑剔“难以下咽”，只是拿起勺子，舀了一勺放进嘴里。焦味在嘴里散开，带着点苦涩，他却面无表情地咽了下去，仿佛吃的不是糊粥，而是他平时喝的灵药。
灵渊坐在他对面，手里拿着筷子，却一口也吃不下。他看着阎隽意一勺一勺地喝着糊粥，看着他冷硬的侧脸，心里像被针扎一样疼。他想问“昨晚的吻，到底是怎么回事”，想问“你是不是后悔了”，可话到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口——他怕听到自己不想听的答案，怕连现在这点“药材”的身份，都保不住。
“今天把药圃里的‘醉仙藤’晒了。” 阎隽意忽然开口，打断了灵渊的思绪，语气依旧冷硬，“晒透了收进三号瓷瓶，别跟‘冰魄草’混在一起，你知道后果。”
“知……知道了。” 灵渊连忙点头，手里的筷子差点掉在桌上。
阎隽意没再说话，很快就喝完了碗里的糊粥，放下勺子，拿起医书起身回了药房，连一个多余的眼神都没给灵渊。灵渊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药房门后，才拿起自己那碗没动过的粥，一口一口地往下咽——焦味和咸味混在一起，难吃得让他想哭， 顶点小说(220book.com)最新更新鬼医与他的人参精 可他还是强迫自己吃了下去，像在惩罚自己的自作多情。
整个上午，灵渊都在药圃里晒醉仙藤。他故意选了离药房最远的角落，背对着药房的方向，手里的动作机械地重复着，心里却乱得像一团麻。风一吹，醉仙藤的淡香飘进鼻子里，让他想起昨晚的青梅果酒，想起那个带着酒香的吻，心口又开始发紧。
“小心点。”
熟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灵渊手里的醉仙藤“哗啦”一声掉在竹筛上。他猛地回头，看到阎隽意站在他身后，手里拿着一个药篮，脸色依旧冷硬，眼神却落在他刚才差点碰到的一株“毒芹”上——那是阎隽意上次特意叮嘱过的，碰一下就会麻痹的毒药。
“我……我没碰到。” 灵渊连忙往后退了一步，拉开和毒芹的距离，声音依旧发颤。
阎隽意没说话，只是弯腰捡起他掉在竹筛上的醉仙藤，放在阳光下摊平。他的动作很轻，手指修长，带着常年握药杵留下的薄茧，和昨晚扣在他手腕上的触感一模一样。灵渊看着他的手，心跳又开始加速，却不敢再靠近，只能站在原地，看着他做完这一切，然后转身离开，依旧没说一句话。
灵渊的心里更乱了。
他搞不懂阎隽意——如果真的后悔了，为什么还要提醒他小心毒药？为什么还要帮他捡醉仙藤？如果没后悔，为什么又对他这么冷硬，连一句解释都没有？
下午的时候，灵渊的手还是不小心被毒芹的叶子扫到了。指尖瞬间传来一阵麻痹感，很快就蔓延到了手腕，泛着淡淡的青紫色。他心里一慌，想去找阎隽意要解药，可走到药房门口，却又停住了脚步——他怕看到阎隽意冷硬的眼神，怕听到他不耐烦的指责。
他想起阎隽意教过他，“毒芹的毒用‘解麻草’煮水就能解”，于是转身去药圃里找解麻草。可他的指尖越来越麻，连抓草的力气都没有了，解麻草掉在地上，他蹲下来捡，却差点摔倒。
“笨死了。”
阎隽意的声音又在头顶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怒意。灵渊还没反应过来，手腕就被他攥住了，那熟悉的凉意传来，却让他瞬间安心了些。阎隽意的手指按压在他泛紫的手腕上，力道适中，能感受到他指尖的颤抖——很轻微，却真实存在。
“说了别靠近毒芹，你偏不听。” 阎隽意的声音依旧冷硬，却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急切。他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瓷瓶，倒出一粒绿色的药丸，塞进灵渊嘴里，“含着，别咽下去，化了就好。”
药丸带着淡淡的草药香，在嘴里化开，麻痹感很快就缓解了。灵渊看着阎隽意依旧冷硬的侧脸，鼓起勇气，小声问：“阎先生……昨晚……”
“昨晚什么？” 阎隽意打断他的话，眼神瞬间变得更冷，像淬了毒的冰，“不过是喝多了酒，一时失控。你是我的‘药材’，别想多了。”
灵渊的话被堵在喉咙里，心口像被重锤砸了一下，疼得他说不出话。他看着阎隽意松开他手腕的动作，看着他转身走进药房的背影，眼眶终于忍不住红了。
原来，真的是自己想多了。
只是……喝多了酒，一时失控。
只是……他的“药材”，别想多了。
灵渊站在原地，看着药房紧闭的门，心里乱成了一团麻。他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该怎么面对阎隽意，该怎么忘记那个月色下的吻。他只知道，从现在起，他要离阎隽意远一点，再远一点，不能再对他抱有任何期待，不能再自作多情。
晚上，灵渊又做了噩梦。梦里他回到了黑煞帮的地牢，铁链锁着他的手腕，那个猥琐的男子拿着刀，要割他的参肉。他拼命挣扎，却看到阎隽意站在牢门口，眼神冰寒，说“不过是株药材，割点肉而己，别挣扎了”。他吓得尖叫着醒来，冷汗浸湿了里衣。
窗外的月色依旧温柔，像昨晚一样。灵渊坐在床上，听着隔壁药房传来的、阎隽意偶尔咳嗽的声音——他大概又毒发了，却没像平时那样来找自己。灵渊的心口又开始疼，他知道自己该躲着阎隽意，可还是忍不住想走到他房间门口，想问问他疼不疼，想用自己的灵气安抚他。
可他最终还是没动。
他怕听到阎隽意冷硬的拒绝，怕看到他不耐烦的眼神，更怕自己又会忍不住抱有期待。
灵渊抱着膝盖坐在床上，看着窗外的月色，心里乱得像一团解不开的麻。他不知道这样的日子还要过多久，不知道自己和阎隽意之间，还能不能回到以前那样——哪怕只是“主人”和“药材”，至少那时，他还不会像现在这样，既期待又害怕，既想靠近又想逃避。
而药房里的阎隽意，正靠在门板上，听着灵渊房间里传来的、压抑的呼吸声。他手里攥着那个灵渊编的平安结，淡金色的参须在月光下泛着光，带着灵渊独有的灵气，能稍微缓解他体内的“烬霜”毒。
他不是后悔吻灵渊，他是后悔自己失控——他怕自己的天煞孤星命格会伤害到灵渊，怕自己体内的“烬霜”毒会玷污灵渊的纯净，更怕灵渊会因为那个吻，对自己抱有不该有的期待。
所以他只能用冷硬伪装自己，只能说“不过是喝多了酒”，只能把灵渊推远一点——至少这样，灵渊不会被他伤害，不会因为他而陷入危险。
可他没想到，灵渊会这么难过，会这么害怕。刚才灵渊站在药房门口，小声问“昨晚……”的时候，他差点就忍不住解释，忍不住告诉灵渊“我不是一时失控，我是真的喜欢你”。可他最终还是忍住了——他不能这么自私，不能把灵渊拖进自己的黑暗里。
阎隽意靠在门板上，听着灵渊房间里的呼吸声渐渐平稳，知道他大概又睡着了。他握紧手里的平安结，心里的疼痛比“烬霜”毒发时还要难受。他知道，自己这样的逃避，只会让两人之间的隔阂越来越深，可他不知道，除了这样，自己还能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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