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还未散尽，沾在窦灵渊的发梢上，凝成细小的水珠。他半扶半抱着阎隽意，每一步都走得格外小心——阎隽意的身体太沉，又软得像没有骨头，大部分重量都压在他身上，让本就因损耗核心参元而虚弱的他，手臂很快就泛起酸麻。
脚下的小路铺满了落叶，踩上去发出“沙沙”的轻响，与阎隽意微弱的呼吸声交织在一起，在寂静的晨光里格外清晰。灵渊低头看了眼怀里的人，墨色长发遮住了他的大半张脸，只露出一截苍白的下颌，和紧抿着的、毫无血色的嘴唇。方才在落霞坛时，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里的暴戾与空洞，此刻似乎都被疲惫吞噬，只剩下沉沉的倦意。
“再坚持一下，隽意，前面就有山洞了。”灵渊轻声说，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喘息。他抬起手，小心翼翼地将阎隽意额前的碎发拨开，指尖触到的皮肤冰凉，像一块没有温度的玉。灵渊心里一紧，连忙将自己的灵气又多注入了几分，试图用那纯净的暖意，驱散他体内的寒意。
阎隽意似乎是听到了他的声音，喉咙里发出一丝模糊的轻响，头微微动了动，往灵渊的怀里又靠了靠，像是在寻找一个更温暖的地方。这个细微的动作，让灵渊的心瞬间软了下来——他从未见过这样的阎隽意，卸下了所有的冷漠与暴戾，像个迷路的孩子，只能依赖着他。
走了大约半个时辰，灵渊终于在一处山壁下找到了一个山洞。洞口被藤蔓遮掩着，不仔细看很难发现，里面干燥整洁，似乎以前有人来过。灵渊扶着阎隽意走进山洞，将他轻轻放在一块平整的石头上，又脱下自己的外衫，盖在他的身上。
做完这一切，灵渊才松了口气，靠在山壁上休息。他看着阎隽意安静的睡颜，心里五味杂陈。从落霞坛的血腥现场，到此刻的安静山洞，不过短短一个时辰，可他却觉得像过了很久很久。他想起阎隽意站在尸山血海中的样子，想起他抱着自己时落下的眼泪，想起他说“我好像真的错了”时的沙哑声音，心里就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样，又酸又胀。
他知道，阎隽意之所以会变成那样，全都是因为他。如果不是因为他被玄冥宗所伤，如果不是因为他陷入沉睡，阎隽意也不会被仇恨吞噬，做出那样血腥的事。灵渊伸出手，轻轻握住阎隽意的手，他的手很凉，指缝间还残留着未洗干净的血痂。灵渊用自己的拇指，一点点擦拭着那些血痂，动作轻柔得像是在对待一件易碎的珍宝。
“对不起，隽意。”灵渊低声说，眼泪在眼眶里打转，“都是我的错，如果我没有那么脆弱，你就不会变成这样了。”
就在这时，阎隽意的手指微微动了一下，眼皮也颤了颤。灵渊连忙收回手，屏住呼吸，紧张地看着他。阎隽意缓缓睁开眼睛，眼神还有些迷茫，他看了看灵渊，又看了看周围的环境，过了好一会儿，才彻底清醒过来。
“这是哪里？”阎隽意的声音依旧沙哑，却比之前好了一些。他想坐起来，可刚一用力，就牵扯到了身上的伤口，疼得他眉头紧锁。
“别动。”灵渊连忙按住他，“这里是一个山洞，很安全。你身上还有伤，先好好休息。”
阎隽意听话地躺了回去，目光落在灵渊的脸上。灵渊的脸色很苍白，嘴唇也没有血色，眼底还有淡淡的青黑，显然是因为太过疲惫。阎隽意心里一疼，他想起自己刚才一首靠在灵渊身上，一定让他累坏了。
“你……还好吗？”阎隽意犹豫了一下，还是问出了口。他很少会关心别人，这句话说出来，显得有些生硬，却带着他自己都没察觉到的担忧。
灵渊愣了一下，随即笑了笑：“我没事，你别担心我。倒是你，身上的伤怎么样了？还有你的毒，有没有发作？”
“我没事。”阎隽意摇了摇头，目光移到灵渊的手上，看到他手指上有一道细小的伤口，还在渗着血。那是刚才在尸山堆里被碎骨划伤的，灵渊一首没在意，此刻被阎隽意看到，他才觉得有些疼。
“你的手怎么了？”阎隽意的声音瞬间变得紧张起来，他想坐起来查看，却被灵渊按住了。
“没什么，就是不小心被划伤了，不碍事的。”灵渊笑着说，想把手收回来，却被阎隽意紧紧抓住了。
阎隽意皱着眉，仔细看着那道伤口，心里又疼又气。他气灵渊不知道照顾自己，气自己没能保护好他，反而让他受了伤。“谁让你这么不小心的？”阎隽意的语气有些责备，可眼神里的担忧却藏不住，“伤口感染了怎么办？你以为你是铁打的吗？”
灵渊看着他紧张的样子，心里暖暖的。他知道，阎隽意虽然嘴上在责备他，心里却是在乎他的。“我知道了，以后我会小心的。”灵渊顺从地说，不再挣扎。
阎隽意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瓷瓶，打开瓶盖，倒出一点白色的药膏，小心翼翼地涂在灵渊的伤口上。药膏很清凉，涂在伤口上，瞬间就缓解了疼痛。灵渊看着阎隽意专注的侧脸，心里突然涌起一股强烈的幸福感。他觉得，就算是经历了那么多的痛苦，只要能和阎隽意这样安静地待在一起，就己经足够了。
涂完药膏，阎隽意又拿出一块干净的布条，将灵渊的手包扎好。做完这一切，他才松开手，靠在石头上，闭上眼睛休息。灵渊看着他，也没有说话，只是安静地坐在他身边，陪着他。
山洞里很安静，只有外面风吹过藤蔓的“沙沙”声。过了一会儿，阎隽意突然开口，打破了这份安静：“灵渊，落霞坛的事……”
灵渊知道他想说什么，连忙打断他：“别说了，隽意。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我们以后都不要再提了。”
阎隽意睁开眼睛，看着灵渊，眼神复杂。他知道，灵渊是在为他着想，不想让他再因为那件事而痛苦。可他心里的愧疚，却怎么也无法释怀。“我杀了那么多人，你……不怪我吗？”
灵渊摇了摇头，认真地看着他：“我不怪你。我知道你是因为担心我，才会变成那样的。而且，玄冥宗本来就有错，他们毁了我们的幽谷，伤了你，也伤了我，就算你不杀他们，他们也不会放过我们的。”
“可是……”阎隽意还想说什么，却被灵渊捂住了嘴。
“没有可是。”灵渊的语气很坚定，“隽意，我知道你心里很愧疚，可你不能一首活在愧疚里。我们还有很多事要做，我们要找解药，要重建幽谷，这些都需要我们一起去面对。所以，你不能再消沉下去了，知道吗？”
阎隽意看着灵渊坚定的眼神，心里的愧疚渐渐被温暖取代。他点了点头，握住灵渊的手：“好，我听你的。以后，我不会再被仇恨吞噬了，我们一起找解药，一起重建幽谷。”
灵渊笑了，眼睛弯成了月牙的形状。他靠在阎隽意的肩膀上，闭上眼睛，感受着他身上传来的微弱暖意。“隽意，有你在真好。”
阎隽意的身体僵了一下，随即轻轻搂住灵渊的腰，将他抱在怀里。他低头，在灵渊的发顶轻轻吻了一下，声音温柔得能滴出水来：“傻瓜，有你在，我才觉得好。”
阳光透过藤蔓的缝隙，照进山洞里，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两人依偎在一起，感受着彼此的体温，听着彼此的心跳，仿佛整个世界都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不知道过了多久，灵渊从阎隽意的怀里醒来。他抬起头，看到阎隽意正看着他，眼神温柔。灵渊的脸一下子就红了，连忙从他的怀里坐起来，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我……我不是故意要睡着的。”
阎隽意笑了笑，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没关系，你累了，多睡一会儿也好。”他顿了顿，又说，“我刚才出去看了一下，外面很安全，而且我还找到了一些野果和泉水，你饿了吧？快吃点东西。”
灵渊这才注意到，在石头的一边，放着几个红色的野果和一个装满泉水的叶子。他拿起一个野果，咬了一口，甜甜的汁水在嘴里散开，瞬间驱散了所有的疲惫。他看了看阎隽意，发现他并没有吃，只是在看着自己。
“你怎么不吃？”灵渊问道，把一个野果递到他的嘴边。
阎隽意张嘴咬了一口，味道确实不错。他看着灵渊吃得开心的样子，心里也觉得暖暖的。他知道，从今天起，他再也不会让灵渊担心了，他会用自己的一生，去守护这个给了他温暖和希望的小人参。
吃完野果，灵渊又喝了一些泉水，感觉精神好了很多。他看着阎隽意，想起了一件事：“隽意，我们接下来要去哪里？幽谷己经被毁了，我们没有地方可以去了。”
阎隽意沉默了一下，说：“我知道一个地方，是我以前偶然发现的，那里很隐蔽，也很安全，我们可以先去那里落脚，等以后再想重建幽谷的事。”
“好。”灵渊点了点头，没有多问。他相信阎隽意，无论阎隽意带他去哪里，他都会跟着。
两人休息了一会儿，就准备离开山洞。阎隽意先站起来，然后伸出手，将灵渊拉了起来。他扶着灵渊，小心翼翼地走出山洞，生怕他再受伤。
外面的阳光很好，照在身上暖洋洋的。灵渊看着远处的山峦，心里充满了希望。他知道，未来的路还很长，还会有很多困难在等着他们，可他不再害怕了。因为他身边有阎隽意，有那个会为他遮风挡雨，会为他放下仇恨，会用一生去守护他的人。
阎隽意感受到了灵渊的情绪，他握紧了灵渊的手，轻声说：“走吧，我们回家。”
灵渊抬起头，看着阎隽意的侧脸，阳光洒在他的脸上，柔和了他的轮廓，让他看起来不再像以前那样冰冷。灵渊笑了，点了点头：“嗯，回家。”
两人并肩走在小路上，身影渐渐消失在晨光里。他们的身后，是落霞坛的血腥与黑暗，而他们的前方，是充满希望的未来。无论未来会遇到什么，他们都会一起面对，因为他们知道，彼此就是对方最好的依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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