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倾城从柜后走出,湿发贴着脖颈,水珠顺着耳垂滑落,滴在肩头。她没擦,只抬手将碎发别到耳后,目光落在夏荷高举的图纸上。
“姐姐好本事。”她声音不高,却压住了满院喧闹,“一张纸,几个字,就能定人死罪?”
夏荷冷笑:“赃物都搜出来了,你还狡辩?”
“赃物?”柳倾城往前一步,火把光映在她眼里,“那墨,你用得可熟。”
夏荷一怔。
柳倾城忽然伸手,指尖在对方袖口内侧轻轻一划,收回时,指甲缝里沾了一抹金粉。
“松烟为底,金粉调墨,遇热显纹。”她将手摊开,对着火光,“李郡王府特制,全城独此一家。姐姐袖口这道印子,三日前就在了——那会儿,你还没进这院子吧?”
两个婆子举着火把凑近,热气一烘,袖口墨渍缓缓浮出一只狼头暗纹,与图纸角落的水印严丝合缝。
赵氏脸色微变,护甲在烛火下泛着冷光:“不过是墨迹相像,便要定罪?”
“不是相像。”柳倾城盯着她,“是一模一样。”
话音未落,院门外传来脚步声。
傅昭站在阶下,黑袍未动,目光扫过众人,最后落在柳倾城脸上。她发梢还在滴水,指尖却稳。
“王爷。”她低头,“这墨,能验。”
傅昭没应,只对傅一抬了下手。
傅一捧着一只鎏金墨锭上前,墨身雕着云纹,侧面刻着“澄心堂制”西字。
“用这个。”柳倾城抬头,“重写一个‘柳’字。”
赵氏猛地站起:“这是李郡王府的东西,岂能随意动用?世子妃尊严——”
“尊严?”傅昭终于开口,声音像刀刮过石面,“你的人用敌府密墨栽赃我府婢女,还谈尊严?”
他接过墨锭,走到案前,提笔蘸墨,在图纸空白处写下“柳”字。
墨迹未干,他掌心贴上去,热气蒸腾。
金粉缓缓浮现,狼头水印清晰成形,与夏荷袖口、图纸角落的纹路,分毫不差。
满院死寂。
傅昭抬眼,剑尖抵住夏荷咽喉。
“这墨。”他声音极轻,“李郡王赏的?”
夏荷嘴唇发抖,膝盖一软,跪了下去。
“是……是李郡王府的管事给的!他说只要把图纸藏进她屋里,就放我娘出狱……”
“所以。”傅昭剑尖不动,“你拿他的墨,写他的字,栽他的赃,咬我的人。”
夏荷猛然抬头:“是赵氏答应我的!她说只要办成,就让我娘从死牢提出来!”
赵氏脸色骤变,护甲“咔”地折断,香粉簌簌落下。
“胡说!我何时——”
“验。”傅昭打断她,目光仍盯着夏荷,“三日前,李郡王府管事进府,守门的记得。你当值,却不在岗亭,去了后角门。那会儿,你接了什么?”
夏荷浑身一震。
柳倾城忽然上前,一把扯开她衣领。
锁骨下方,一道新伤横过皮肤,边缘红肿,像是烙铁烫的。
“三日前你当值时,那管事亲手给你这伤。”柳倾城声音冷,“他说,不听话,你娘明日就收尸。”
夏荷猛地抱住肩膀,眼泪涌出:“我……我没办法……”
“你有办法。”柳倾城盯着她,“你可以不来,可以不写,可以不栽。可你来了,写了,栽了——因为你贪。”
“贪一个虚无的承诺,赌上我性命,也赌上你自己。”
夏荷崩溃大哭:“是李郡王!他说柳家余孽必须死!图纸是他给我的!他说只要毁了她,战王府就乱了!”
傅昭收剑入鞘。
“送去李郡王府。”他说。
傅一上前,铁掌扣住夏荷后颈,将她拖走。她一路哭喊,声音渐远。
赵氏站在原地,裙角被傅昭剑鞘压住,动弹不得。
“世子妃。”傅昭看着她,“深夜带人搜婢女屋,是府规允许的?”
“我……我是为王府安危——”
“安危?”傅昭冷笑,“你的人用敌府密墨,写敌府密令,还敢说为王府?”
他转身,看向柳倾城。
“明日。”他说,“老夫人咳得厉害,你去煎药。”
柳倾城低头:“是。”
傅昭走了。赵氏僵在原地,两个婆子也不敢动。
火把快烧尽了,光焰跳了跳。
柳倾城弯腰,捡起地上那张图纸,叠好,放进袖中。
她转身回屋,脚步很轻。
春桃还在睡,她没惊动,只从床底拖出药罐,倒出半勺川贝粉。粉末泛白,底下压着一层薄纸。
她掀开纸,取出藏在夹层里的虎符碎片。
冰凉的金属贴在掌心,边缘磨损,背面“战”字刻痕深陷。
她盯着它看了片刻,重新包好,塞进药罐最底层,再覆上川贝粉。
门外传来脚步声。
她迅速吹灭灯,坐回床沿。
门被推开,傅一站在门口,手里提着一盏灯笼。
“王爷说,库房原拓烧了。”他看着她,“以后别去那里。”
柳倾城点头:“知道了。”
傅一没动:“你藏的东西,最好别被别人看见。”
她抬眼:“什么东西?”
傅一没答,只将灯笼放在门口,转身走了。
她起身,走到门边,拿起灯笼。
火光映在墙上,影子拉得很长。
她忽然开口:“王爷可知,这碎片背面有个‘战’字?”
门外没声音。
她等了片刻,提灯走向厨房。
药罐在怀里贴着胸口,虎符碎片隔着布料硌着皮肤。
更鼓声响起,三更。
她刚走到厨房门口,忽听身后有人轻笑。
“把库房原拓烧了。”傅昭的声音从暗处传来,“我不想她走得太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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