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傅昭别过后,柳倾城处理完军报,此时己至深夜,她回到住处简单梳洗后便歇下了。
次日一早,柳倾城接过春桃递来的月白衫子,袖口那道粗针脚刮过指尖,她没停手,继续往身上套。腰带刚系好,外头碎石路传来靴子碾地的声响。两个内侍并肩走来,腰间铜牌在日光下一闪。
“查案。”年长那个亮出令牌,“柳家旧事,人得一个个对上。”
她不答。傅一从拐角转出来,手里攥着卷军报,“两位公公来得巧,王爷正议北境换防,差我请你们前厅坐。”
两人迟疑。傅一往前半步,挡了视线,“宫里刚送信,李郡王上月调了三营暗骑走西线,王爷等着你们解释。”
两人眼神一对,就跟着傅一走了。 柳倾城低头看手背,血早干了,结成一层褐痂。她转身进书房,案上堆着军报,最上面那卷边角卷起,墨字写着“岷山关闭关令”。
她伸手去拿,门帘一掀,傅昭进来,披风带进一阵风。他看她一眼:“宫里问你,你怎么不说?”
“说了。”她摊开军报,指尖点落款印,“闭关令上的私印,跟李郡王府登记差半分,可跟你书房暗格那枚一模一样。”
她故意将渗血的手背朝向烛光。
傅昭盯着她手背:“伤了。”
“石子崩的。”她缩手,袖子盖住。
他没再问,转身走了。她低头快速翻动卷宗,炭盆里火苗跳了跳,纸面忽明忽暗。
半炷香后,傅一进来,搁了个青瓷小瓶在案角:“王爷说,别让伤口烂了。”
她不动。傅一压低嗓:“昨夜老夫人院墙松了,落石砸下来,你伸手挡了。我没报,可王爷今早亲自去看墙根,问是谁的血。”
她猛地抬头,虽有一瞬慌乱,但很快镇定下来。
“他还问,你煨药到几更。”傅一嗓音更轻,“我说三更。他嗯了声,就把这药给我了。”
傅一走了,门帘晃了两下。
她把药瓶塞进袖袋,继续翻军报。北境三关换防记录齐整,只有岷山关缺了戌时三刻的哨报。她抽出空白签条,写上‘戌时三刻无哨报’,夹进卷宗。
春桃端药进来,注意到她手上的动作停顿了下。
“姑娘,这得上药啊。”
“上了。”她捏紧药瓶,藏进腰带内侧,“去厨房,看昨夜剩的燕窝还在不在。”
“还留着,赵氏院里闹出人命,灶上不敢动。”
“拿回来,加半钱川贝,小火煨两个时辰。”她低声,“别让人看见加了什么。”
春桃点头要走,外头脚步又响。二十出头的傅云舟,傅昭的远房堂弟,站在帘外,玄色长衫,怀里抱着一叠旧卷宗。他多打量了柳倾城几眼。
“借《北狄行军图》。”他声音淡,“听傅一说你在归档。”
她起身让开,手按在案上撑着。傅云舟走进来,目光扫过她手背,移开。抽出图册翻了两页,忽然停住。
“这标记。”他指一处,“岷山关西侧山谷,不该有兵。”
她走近:“李郡王堂弟报的巡逻路线,画在这儿。”
傅云舟合上图册,抱怀里:“他没兵符,调不动北衙。”
“但他有你祖父的私印。”她看着他,“和闭关令上的一样。”
傅云舟抬眼,盯她两息,转身往外走。傅一在廊下拦住他。
傅云舟低声问傅一:“你认出她了?”
傅一皱眉:“谁?”
“三年前雪夜柳家出事的那位姑娘。”他顿了顿,“心口有颗朱砂痣。”
傅一心头一震——他曾听人提过,柳家有位姑娘,心口生着朱砂痣,死时无人收尸。
他走了。傅一站在原地,回头看了一眼书房。柳倾城正低头整理卷宗,手指从“岷山关”三字上滑过,轻得像怕惊了什么。
傍晚她回屋换药。春桃守在外头,她解开袖子,伤口红肿,边缘发黑。倒出药膏,泛黄,带点腥,敷上去凉。她指尖沾了点舔了舔——没毒,但加了血竭,比寻常金疮药贵三倍。
她把瓶底“昭”字对着灯看了会儿,收进贴身小袋。换好衣裳出门,傅一在院外等。
“王爷让你去书房。”他说,“北境急报,岷山关外发现北狄斥候。”
她快步走,风卷起裙角。刚到书房外,傅昭推门出来,披甲未卸,肩头沾着马场的尘。
“药用了?”他问。
“用了。”她答。
他盯着她手:“明日去祠堂,赵氏抄《女诫》还差七遍。”
“她求我,我也不会救。”她说。
傅昭忽然伸手,捏住她手腕,往上捋袖。伤己上药,他还是看了几息,才松。
“别死太早。”他说,“我还用得着你。”
她抽手,低头进书房。军报摊着,新图铺开,画的是岷山关地形。她提笔,在西侧山谷补上驻军标记,又在关内画了个圈。
傅昭盯着闭关令的私印若有所思,忽然想起三年前柳家案卷中的某些记载。
傅昭站在门口,没进来。他看着她背影,忽然道:“你娘死那晚,有人看见李郡王府的马车停在刑部后巷。”
她笔尖一顿,墨滴落纸上,在纸面晕开。
“那晚守牢的小兵,后来调去了北境。”他声音低,“上月战死了。”
她抬头:“您查这个做什么?”
“还债。”他转身要走,又停,“你父亲玉佩上的云纹,跟我这块一样。不是巧。”
她不答。他走了,门关上。她盯着图上的圈,指尖压着,慢慢洇开一片汗渍。
夜深,她整完最后一卷军报,起身吹灯。刚拉开门,傅一靠在廊柱上,手里拎着油纸包。
“王爷说,明日宫里还要来人。”他把油纸包塞给她,“让你吃点热的。”
她接过,沉,还烫手。打开一看,炖羊肉,汤面浮着几片姜。
“他盯着灶上熬的。”傅一低声道,“说你今日流了血,不能空着肚子应付盘问。”
她握紧碗,热气熏着手心。
“你到底想干什么?”她轻声。
傅一没听清:“什么?”
她摇头:“没事。”
她抱碗回屋,春桃睡了。坐在床沿,舀一口,咸,但暖得狠。一口一口喝完,把碗底刻着的“昭”字擦了擦,塞进柜底。
次日清晨,她刚出房门,傅一又来。
“王爷问,岷山关西侧山谷,你怎么知道有驻军?”他问。
“图上看的。”她说。
“可那图是假的。”傅一盯着她,“真图在军机处,没人见过。”
她脚步一顿。
“王爷说,你若不说实话,今日别进书房。”傅一压着声,“但他让我带句话——‘三年前雪夜,活着的人不该装死。’”
她抬头看天,日头刚出,照在屋檐上。
“你告诉他。”她声音平,“活着的人,也在等一个能开口的时候。”
傅一走了。她站在院中,风穿回廊,袖口猎猎响。
春桃跑来:“姑娘,赵氏从祠堂出来了,首奔老夫人院子!”
她转身要走,傅一又折回来,脸色变了。
“傅云舟刚翻了柳家案卷。”他说,“他问,柳家女眷发配那夜,是谁在刑部大牢外守了一夜。”
她猛地抬头,虽有一瞬慌乱,但很快镇定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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