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水刚提上炉,柳倾城的手就抖了一下。
壶嘴偏了半寸,滚水泼在炉沿,嘶地腾起一股白气。她没缩手,反把托盘往身前挪了挪,指尖压住盘边,稳住。
申时三刻,送茶。
这是她进茶水房的头一遭,不能错,也不敢错。
腰牌贴着袖口,冰得她手腕一缩。她没去碰,只用拇指在袖底轻轻刮了两下。
她低头看炉火。
炭块裂开,爆出几点火星,溅在裙角。她没拍,任它烧出个小洞。疼是后来的事,眼下得先把茶端上去。
她的脚步若快些,回声便会在长廊上响起——她放慢脚步,脚尖先落地,再压下脚跟,托盘稳得没一丝晃。
她本应走东廊,但巡夜婆子正在那屋换班,屋内灯火通明,她只能绕道。
演武场侧门虚掩,一道人影在门缝里闪动,赤着上身,肌肉绷紧,剑光如练。
她屏住呼吸,低头快步。
就在她将过门缝时,那人忽然收剑。
剑尖点地,发出“当”的一声脆响。她脚下一滞,托盘微斜。
她不敢抬头,只从余光里看见他背影——肩宽腰窄,脊线笔首,汗珠顺着脊椎滑进腰带。他抬臂,抹了把脸,手臂上青筋跳了跳。
那人转身,面朝演武场中央,剑势再起。他赤着上身,肌肉随动作起伏,八块腹肌在晨光里绷出棱角。他腰腹左侧,一道疤横过肋骨,旧得发白,边缘不齐。
她呼吸一紧。
那疤——
托盘猛地一倾。
滚水泼出,正浇在她右腕内侧。她咬住下唇,没出声,可冷汗瞬间沁了出来。那位置,正是前世被赵氏用烙铁烫过的地方。皮肉早烂了,只剩一道月牙形的凹痕,深得能藏住一滴血。
她抽了口气,迅速低头,袖子滑下,盖住手腕。
“谁?”那人声音冷厉如刀,首劈人心。
“奴婢送茶,惊扰王爷,罪该万死。”
“滚。”他只说一个字。
她没动。
她听见自己心跳,一下一下,撞得耳膜发疼。她怕的不是这声“滚”,是那道疤——她认得那疤的来历。三年前边关大雪,她爹押运军粮被劫,她被流寇掳走,冻在雪地里等死。是傅昭带兵路过,斩了匪首,把她从尸堆里拖出来。
她活下来了。
可她没想过,他也会记得。
她缓缓缩手入袖,指尖掐进掌心,用疼压住抖。
吹开她半幅袖口,露出了月牙形的疤痕。
她没去遮。
那人没说话。
她听见他脚步动了,朝她走来。一步,两步。靴底碾过青砖,声音沉闷,似有雷声滚动。
她头更低。
他停在她面前。
只冷冷道:“茶凉了,你也该死。”
她喉头发紧,声音压得极低:“奴婢……立刻重换。”
“不必。”他转身,剑尖挑起地上的外袍,“送上来。”
她没抬头,只应了声“是”,捧着托盘往后退。每一步都慢,脚跟先落地,再压下脚尖,像怕惊了什么。
她退出侧门,转身快步走。
手还在抖,可她没看。托盘稳稳端着,茶壶没晃一下。
她绕过回廊,进茶水房,她动作没停,可心没在茶上。
那道疤——他认出来了吗?
她不知道。
可她知道,他刚才停了太久。久到不该停。
她提起壶,再走。
主院门口,管事迎出来,看了她一眼:“王爷没发落你?”
她摇头。
“那就好。”管事低声,“王爷今晨刚回,脸色不好,你进去别抬头,放下就走。”
她点头,端着托盘进去。
院里静得很。
傅昭坐在檐下,外袍披着,里衣未换,发梢还湿着。他手里拿着剑,指尖在剑脊上慢慢刮,发出细微的“沙”声。
她走到石阶下,跪下,放下托盘。
“茶。”她声音轻。
他没应。
她低头退后,转身要走。
她走出去,手心全是汗。
院门在她身后合上。
她没松一口气,反而更紧。她知道,这一关没过。他问名字,不是随便问的。
她走回茶水房,把腰牌放进包袱,坐到桌边。
手还在抖。
她摊开掌心,那月牙形的疤在光下泛着暗红。她用指尖轻轻压了压,疼得一缩。
三年前的事,她以为只有自己记得。
可那道疤——
她忽然想起,那夜雪地里,她昏着,可有人把她翻过身,看过她的脸。那人声音低,说:“这丫头,眉心有颗痣,记住了。”
她抬手,摸了摸眉心。
痣还在。
她放下手,盯着桌面。
门外传来脚步声。
她抬头。
傅一站在门口,手里拿着块令牌,看了她一眼:“王爷问你,叫什么?”
她心一沉。
“柳倾城。”她答。
傅一没动,只盯着她看了两息,然后点头:“知道了。”
他转身要走。
“等等。”她忽然开口。
傅一回头。
她站起来,声音很轻:“王爷……可还问别的?”
傅一摇头:“没。”
她没再问。
傅一走了。
她坐回桌边,手指无意识捻过左手无名指的指节——那是她紧张时的习惯,前世被赵氏审问,她就这么坐着,一下一下,捻着手指。
现在,她又开始捻。
门外打更声响起。
戌时。
她该去烧下一壶茶。
她站起来,去炉边。
她盯着火,忽然问:“你见过王爷腰上的疤吗?”
屋里没人。
是她自问。
可她知道,那道疤,不是边关留下的。
边关那年,傅昭右肩中箭,左腿有道裂口,可腰腹——没有。
那道疤,是后来的。
什么时候?
她不知道。
可她知道,那年冬天,傅昭突然闭门三日,谁都不见。之后,他左肋就多了这道疤。
她盯着火苗,突然感到冷意袭来,不禁打了个寒颤。
她转身去拿炭。
手刚碰到炭篓,门外又传来脚步声。
她回头。
傅一又来了。
这次,他手里没拿东西。
他站在门口,看着她:“王爷说,明日寅时,还你送茶。”
她心跳一滞。
“是。”她应。
傅一没走,只低声说:“别出错。”
她点头。
傅一走了。
她站在炭篓边,手还搭在篓沿。
寅时——天未亮。
演武场——他练剑。
她得再走那条路。
她放下炭,回屋,从枕下摸出那块烧过边角的银丝帕子。帕子焦了半边,可绣线还在。她用指尖那根银丝,凉得像冰。
她忽然想起,夏荷那晚,帕子是从褥子底下抽出来的。
可这帕子——
她翻过背面。
背面绣着一行小字,极细,几乎看不见。
“昭安”。
她手指一顿。
昭安——是人名?地名?还是……什么?
她没再看,把帕子塞回枕下。
站起来,去烧水。
水开时,她提起壶,注水,温杯,投茶。
茶叶舒展,香气散开。
她盯着茶面,等水温降。
不能太烫,也不能凉。
要滚着端上去。
她把茶倒入壶中,盖上盖。
端起托盘,往外走。
长廊上,风又起了。
她脚步平稳,托盘不晃。
走到主院外,她停下。
院门开着,里面传来说话声。
她没进去,只站在影壁后,等传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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