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壁后的风忽然停了。
柳倾城退得极轻,脚跟离地,托盘贴着小腹往上收了一寸。她听见傅昭的声音从院内穿出:“寅时三刻,人得在。”
她没应,也没走远,只沿着墙根绕回茶水房。炉火将熄,她蹲下添了两块炭。
他知道她是谁了。不是“送茶的”,是“那个撞见他练剑的”。可他没罚她,也没换人——反而点名要她再去。
这不对。
得动。不能再等。
次日天刚亮,春桃端着半碗冷粥进来,压着嗓子:“老夫人咳得厉害,昨夜吐了两回血,赵氏点了你去伺候。”
柳倾城抬眼。
“你……怎么还笑?”
她没笑,只是眼底亮了。
这是个局。赵氏不会平白让她近老夫人身前。可越是陷阱,越能翻身。
她起身,拍了拍裙角灰:“我去。”
春桃急了:“你疯了?老夫人最恨不规矩的丫头,前日还打发了个换药慢的去浆洗房!你才进府几天?”
“正因才进府,”她声音低,“才没人信我有鬼。”
她走出茶水房,晨雾未散,长廊湿滑。她走得稳,手里的药篓是空的,但分量得让旁人看着实。
老夫人住的松鹤院在府北角,门开着。
她进去时,屋里药味浓得呛人,几个丫鬟低头站着,没人敢出声。床帐半垂,里头传来断续的咳,一声比一声沉。
贴身嬷嬷林氏走出来,眉头拧着:“谁让你来的?”
“赵世子妃指派。”她低头,双手奉上空篓,“奴婢懂点土方子,想采些枇杷叶回来熬膏,不知可否?”
林氏冷笑:“你倒会打蛇顺棍上。老夫人喝的药是太医开的,轮得到你献殷勤?”
床帐里忽然传出一声闷响,“让她试试。”
声音苍老,却压得住场。
林氏脸色变了,低头退开。
柳倾城走到床前,跪下,没抬头:“奴婢若治不好,甘愿受罚。若治得好,只求一个机会——让我娘的方子,不再埋在泥里。”
她自己站起,转身往外走。
后山有片老林,枇杷树靠南坡长。她认得路。前世她爹被押走那年,她跟着采药人学过几天,知道哪片叶子背面绒毛厚,哪棵树汁液清。
她采了半篓,回来时天己过午。
刚进松鹤院门,脚下忽然一滑。
她没摔,但膝盖撞上了石阶边缘,闷响一声。药篓脱手,她却先伸手去护,硬是把篓子捞了回来。
她没吭声,慢慢站起,拍了拍裙角,拎着药篓往里走。
林氏迎上来,皱眉:“怎么弄成这样?”
“不小心。”她声音平,“叶子还好,没沾泥。”
林氏盯着她膝盖,血己渗出来,染红了布料。
“你倒忠心。”林氏语气松了半分,“可老夫人刚睡下,你先去偏房等着。”
她点头,自己找地方坐下,从袖中取出小刀,把枇杷叶一片片削去粗梗,只留嫩心。又从怀里摸出个小陶罐,里头是昨夜熬好的蜜膏——她没等今日,昨夜就试了方子。
三更天,老夫人又咳醒了。
她立刻端药进去,跪在床前。
“这是什么?”
“枇杷叶蜜膏,加了点陈皮。”她捧着碗,“奴婢先试过,若有害,手臂这疹子就是证。”
她卷起袖子,小臂内侧一片红,边缘微肿。
老夫人盯着那片红,半晌没说话。
“你不怕死?”
“怕。”她低头,“可更怕辜负。”
老夫人咳了两声,抬手:“给我。”
她小心舀起一勺,吹了吹,递过去。
老夫人抿了一口,没吐。
又一口。
“味道怪。”老夫人闭眼,“可……顺。”
她没应,只继续喂,一勺,又一勺。
喂完,她放下碗,轻手轻脚退到床尾,跪坐着。
老夫人睡了。
她没走,也没动,就那么跪着。膝盖上的伤一阵阵抽,她咬住后槽牙,没出声。
西更天,老夫人又咳,她立刻上前,手掌贴在老夫人背上,轻轻拍。力道匀,节奏稳,一下,又一下。
老夫人没赶她。
天快亮时,林氏进来,看了她一眼:“老夫人说,你留下。”
她低头:“谢嬷嬷。”
“别谢我。”林氏冷着脸,“是老夫人信你那疹子,不是信你这个人。”
她没争辩,只应了声“是”。
白天她被安排在偏房歇脚。伤没处理,血干在裙上,结了一层硬痂。
春桃偷偷来看她,一进门就红了眼:“你傻不傻?非得往上撞?”
她正用井水冲洗伤口,冷水激得她抽了口气,手没抖。
“不撞,怎么知道哪堵墙能推倒?”
春桃拧了帕子递给她:“赵氏不会放过你。她今早问林嬷嬷,说你采的什么药,有没有毒。”
她接过帕子,按在伤口上:“她若真查毒,就不会等到现在。”
“那你呢?伤成这样……”
“伤是她的把柄。”她声音低,“疼是她的债。”
春桃愣住。
她没再说话,只把药篓里的叶子重新理了一遍,挑出最嫩的几片,放进陶罐,加蜜封好。
傍晚,老夫人咳得轻了,竟坐起来用了半碗粥。
林氏亲自来传话:“老夫人让你今晚还守着。”
她点头,换了身干净衣裳,进屋时,老夫人正靠在迎枕上,手里捏着个旧荷包,边角磨得发白。
“你这方子倒是奇特。”
“后山枇杷叶配蜜,陈皮磨粉调水。老树叶子最沉,药性才足。”
老夫人手指动了动:“我年轻时,也用过这方子。后来……忘了。”
老夫人闭眼:“你下去吧。明早,再去采些。”
她退下,刚走到门口,听见老夫人低声道:“林氏,去库房拿瓶‘雪肌膏’,给那丫头。”
她脚步没停,可手指在袖中蜷了蜷。
雪肌膏——治外伤的上等药,王府一年只进三瓶,老夫人自己都舍不得用。
她回偏房,伤口肿得发烫。她刚拆开布条,门外脚步声起。
林氏进来,把瓷瓶放在桌上:“老夫人赏的。话带到了——伤要治,话要少。”
她低头:“谢老夫人。”
林氏没走,盯着她看了两息:“你昨夜守了一夜,没合眼?”
“不敢睡。”
“为什么试药?”
她抬眼:“若我不试,谁信?”
林氏哼了声,转身要走,忽又停住:“明日采药,走东边小径。西边石阶……昨儿有人摔过。”
她心头一跳。
“是。”她应,“奴婢记住了。”
林氏走了。
她拧开瓷瓶,药膏泛着淡淡的玉色,凉意一触皮肤,疼得她指尖一颤。她慢慢涂匀,包扎好,把瓶子放在枕边。
第二天她走东径,采了新叶回来。
赵氏在院门口等着,裙角缀着金线,阳光下晃得人眼花。
“听说老夫人用你熬的膏?”
她低头:“奴婢只是试一试。”
“试?”赵氏冷笑,“你一个杂役房出来的,也配给老夫人用药?”
她不答。
“若出了事,你十条命都不够赔。”
“太医的药在前,奴婢的在后。若真有事,”她抬眼,“也是太医担着。”
赵氏脸色一沉。
“你倒是牙尖嘴利。”她逼近一步,“可你别忘了,这府里,谁说了算。”
“世子妃说了算。”她退半步,“可老夫人,才是长辈。”
赵氏抬手,似要扇她。
她没躲。
手停在半空。
赵氏咬牙:“滚进去。老夫人若再咳,你就提着脑袋出来。”
她进去,熬膏,喂药,换布。
第三天,老夫人能下地走两步了。
林氏当着她的面说:“太医昨儿来,看了药渣,说这方子……确实对症。”
她只低头应了声“是”。
夜里,她正守着火炉温药,门帘一掀,傅一站在门口。
她抬头。
他手里没拿东西,只看着她:“王爷问,你还在松鹤院?”
她心一紧。
“是。”
“老夫人咳好了?”
“好些了。”
傅一没走,声音压低:“别在演武场晃。”
她指尖一颤。
“王爷……说什么了?”
“他说,”傅一盯着她,“下次送茶,别走侧门。”
她没应。
傅一转身要走,忽又停住:“你给老夫人用的药,是什么?”
“枇杷叶蜜膏。”
“谁教的?”
“我娘。”
傅一沉默一息,点头:“好好待着。”
第西天,她采药回来,刚过西角门,夏荷从廊下转出,手里端着盆水。
“哎呀!”她惊叫一声,水盆脱手。
柳倾城侧身避让,可膝盖旧伤一软,整个人摔在地上。药篓飞出去,叶子撒了一地。
夏荷冷笑:“走路不长眼?脏了我新绣的鞋。”
她不看她,只撑地要起。
“哟,还捡?”夏荷一脚踩住药篓,“这种脏东西,也配进老夫人屋?”
她抬头,声音冷:“你踩的是老夫人的药。”
夏荷一愣。
“你若想她死,”她慢慢站起,拍了拍裙,“尽管踩。”
夏荷脸色变了,松开脚,端着空盆快步走了。
回院后,她烧水,熬药,涂药,包扎。
春桃来看她,见她膝盖又破了,眼泪下来了:“她们……是不是疯了?”
她正往伤口抹药,手没停:“没疯。是急了。”
“你……你还撑得住吗?”
她盖上瓷瓶,放在枕边,和前一瓶并排。
“撑不住,也得撑。”她抬头,眼底黑沉,“她们越急,越说明——我走对了。”
春桃哽住。
她低头,手指抚过瓶身。
雪肌膏的盖子有点松。
她拧了拧。
门忽然响了。
林氏进来,手里拿着个新药瓶:“老夫人说,旧瓶盖不严,换一个。”
她接过,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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