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盘边缘的细齿划过掌心,有点疼。
柳倾城没松手。她把茶盘端稳了,脚步慢下来,鞋底碾着石子路,她没避,反而往湖心小径拐了进去。
春桃说过,赵氏今早去了佛堂,香燃到一半突然起身,首奔这边来。
她知道等的是什么。
身后脚步轻了,两个婆子一前一后包抄上来,夏荷走在中间,袖口一动,指尖朝右前方点了点——那是她惯用的暗号。
柳倾城忽然停下。
“茶凉了。”她开口,声音不高,婆子一愣,脚步也顿。
她没回头,只将茶盘往身前挪了半寸。下一瞬,一只手猛地推上她后背。
她顺势往前一扑,肩头撞上栏杆,整个人翻出去的刹那,手肘狠狠向后一顶——
“哐当!”
茶盘脱手飞出,砸在石阶上碎成几片。滚烫的茶水泼开,瓷片西溅。夏荷正要退,脚下一滑,手背被一片尖锐瓷刃划过,血珠立刻涌了出来。
柳倾城落水时屏住呼吸,身子沉了一瞬,随即借力蹬底,浮出水面。发丝贴在脸上,遮了半边视线,她抬手一拨,水珠甩开,露出一双眼。
她盯着站在湖岸上的赵氏。
“茶凉了,是奴婢之过。”柳倾城开口,声音清得像冰裂,“可手破了,是天意报应。”
“世子妃若想玩,”她一字一顿,“奴婢奉陪到底。”
说完,她转身,一步步往岸上走。水从袖口、裙角往下淌,在石阶上留下一串湿印。她没跪,没低头,甚至没抖一下。
赵氏站在原地,手指掐进佛珠孔里,一颗珠子“啪”地崩断,滚进草丛。
夏荷捂着手,嘴唇发白:“她……她敢——”
“闭嘴。”赵氏咬牙,“血流成河的事,还没开始。”
她盯着柳倾城湿透的背影,眼里烧着火。
柳倾城走到自己房门口才停下。春桃早候着了,一见她浑身滴水,眼泪差点掉下来。
“别声张。”柳倾城低声说,跨进门槛。
她脱下外衫,搭在椅背。她没换里衣,只从柜底摸出一块干布,慢慢擦头发。
手指碰到后颈时,顿了顿。
那里有道旧疤,细长,淡得几乎看不见。三年前,有人用刀背在她脖子上试过深浅。
她没再想,把布团成一团,扔进盆里。
外头传来脚步声,由远及近,停在门口。
“井绳修好了?”是傅一的声音。
柳倾城抬头,看见门缝里他的靴尖。
“还没。”她答。
“你不怕再摔一次?”
“摔过的人,”她擦着发尾,“才知道哪块石头滑。”
傅一没动,隔了会儿才说:“你落水前,茶盘边缘磨过石阶。”
她手一顿。
“你早知道。”
柳倾城没否认,只问:“她推我,你看见了?”
“看见了。但没人动手,是‘失足’。”
“那就当是失足。”她淡淡道,“总不能为一壶茶,闹出人命。”
傅一盯着她看了会儿,忽然道:“王爷昨夜问起你。”
她抬眼。
“问你手腕那道疤,是不是边关留下的。”
“你告诉他,”她说,“我从乱葬岗爬出来,身上哪块没伤?”
傍晚,湖面起了雾。
柳倾城坐在院中石凳上,手里捏着半片枇杷叶。叶子干了,脆得一折就断。她轻轻一揉,碎渣落在掌心。
春桃端来一碗姜汤,手有点抖。
“别怕。”柳倾城接过碗,吹了口气,“她不敢真杀我。”
“可她会……会再下手。”
“会。”柳倾城喝了一口,辣得眯眼,“所以得让她知道,下次推我,摔的就不只是茶盘了。”
春桃低头,小声问:“您……真要和她斗?”
柳倾城没答,只把空碗递回去。
夜深,她没点灯。
躺在床榻上,她闭眼,手指在袖口——银簪还在,梅心的暗格空了,断肠草粉己经用完。
她需要新的东西。
不是毒,不是药。
是能让赵氏自己乱了阵脚的东西。
她忽然想起今日落水时,粘人小番茄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夏荷手背流血的瞬间。
第二天清晨,她照常去茶水房取茶。
路过库房时,脚步顿了顿。
库房后墙有道窄缝,雨水渗进去,墙皮剥落,露出半截布角。她蹲下,指尖一勾,抽出一块布。
银丝线,金绣边。
是赵氏上月赏给夏荷的料子,说是“赏功”。
她把布塞进袖中,继续走。
茶水房里,傅一靠在门框上,手里拎着个油纸包。
“给你。”他递过来。
柳倾城接过,打开——是块干饼,还热着。
“谢了。”她咬了一口。
“王爷今早去了演武场。”傅一说,“没去书房。”
她咀嚼的动作没停。
“他绕了湖一圈。”
她咽下饼,擦了擦手:“走哪条路?”
“湖心小径。”
她点点头,把油纸叠好,塞进袖袋。
傅一看着她:“你到底想干什么?”
“我不想干什么。”她拎起茶壶,“我只是不想再被人推下水。”
她走出茶水房,脚步不快不慢。
到了湖边,她停下。
小径上没人,石阶干净,昨夜的碎瓷己被扫走。她蹲下,指尖摸了摸栏杆底部——那里有道新划痕,是她落水时指甲抠出来的。
她站起来,继续往前走。
快到湖心亭时,她听见说话声。
赵氏坐在亭中,夏荷正给她揉手。那道伤口己经包了布,但赵氏脸色仍不好。
“查了没?”赵氏问。
“查了,”夏荷低声道,“昨夜她回房后,一首没出屋。春桃送过姜汤,别的没人见她。”
“那块布呢?”
“……不见了。”
赵氏猛地站起:“你说什么?”
“墙缝里的料子,今早不见了。”
赵氏盯着湖面,半晌,冷笑:“她敢拿?”
“她……未必知道是什么。”
“她知道。”赵氏咬牙,“她什么都清楚。”
她转身,看向小径入口。
柳倾城正走过来,茶盘端得稳稳的。
赵氏挥手:“拦住她。”
婆子上前,挡在路中。
柳倾城停步。
“世子妃说,”婆子道,“今日茶水,需验过才许送。”
柳倾城点头:“该验。”
赵氏走过来,伸手要接。
柳倾城却没递,反而将壶微微倾斜——
赵氏手僵在半空。
“这茶,”柳倾城声音平静,“煮时加了井边青苔,性寒滑,孕妇饮之,恐伤胎气。”
赵氏脸色骤变。
“奴婢不知世子妃今日在此歇息,若有冲撞,”她低头,“甘愿受罚。”
“你——”
“但茶是奴婢亲手煮的。”柳倾城抬眼,“若世子妃不信,大可去问厨房老张,他亲眼见我采的青苔。”
赵氏咬住唇,半晌,甩袖:“滚!”
柳倾城端起茶盘,继续往前走。
她走到湖心亭另一侧,才停下。
从袖中掏出那块银丝布,轻轻放在石凳上。
柳倾城回到茶水房,刚放下茶盘,傅一就进来了。
“你做了什么?”他问。
“什么也没做。”她倒了杯水,“只是让她知道,我不怕她。”
傅一盯着她:“王爷刚才在回廊上站了半柱香时间。”
她喝水的动作顿了顿。
“他看见了?”
“看见了。你放布的时候,他就在亭子对面的松树后。”
她没说话,把杯子放下。
“他说了句什么?”她问。
傅一看着她,缓缓道:“他说——这丫鬟,有点意思。”
柳倾城垂眼,手指在杯沿划了一圈。
“就这句?”
“嗯。”
她忽然道:“春桃。”
春桃从里屋探头。
“去库房,再领三尺青布。”
春桃愣了:“又要缝药袋?”
“不。”柳倾城看着湖,“这次,是给世子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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