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默“存人为基,破敌为刃”的誓言,如同投入滚烫油锅的冷水,在新汉军民中炸开了锅。有人热血沸腾,将这两句话刻在木片上贴身佩戴;有人沉默不语,咀嚼着誓言背后那沉甸甸的血腥味;更多的人则在恐惧与希望、复仇与生存的巨大张力下,选择用更沉默、更坚韧的劳作来回应——加固城墙的号子声更响了,清理焦田的动作更狠了,脚踏脱粒机的“咚!咚!”声敲打得如同擂响的战鼓。
然而,蒙戈送来的那份“礼物”所代表的屈辱和威胁,并未因誓言而消散,反而如同阴魂不散的毒瘴,沉甸甸地压在青林堡上空。苍狼的游骑如同嗅到血腥的鬣狗,活动得更加频繁和猖獗。他们不再仅仅满足于骚扰和放火,开始有组织地袭击落单的采集队和巡逻小队,手段愈发残忍,每一次袭击都伴随着剥皮、碎尸的恐怖传闻,刻意地、持续地撕扯着新汉军民刚刚凝聚起来的那点勇气。
堡垒深处,石屋内的研究几乎陷入停滞。林薇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波形记录仪上那狂乱跳动的线条,每一次熵锁脉冲的爆发,都让那线条癫狂得如同垂死挣扎的毒蛇,彻底淹没了之前好不容易捕捉到的微弱规律。覆盖着苔藓膜的碎片边缘,那些淡金色的光丝也彻底停滞,仿佛被脉冲的狂暴能量彻底压制、冻结。希望的曙光被重新拖入浓重的黑暗,只留下冰冷的仪器噪音和令人窒息的挫败感。
“不行…完全不行…”林薇的声音干涩沙哑,她狠狠抓了一把乱糟糟的头发,颓然跌坐在木凳上,“脉冲太强了…苔藓膜的生命力根本不足以在这种强度的冲击下维持共鸣…更别说引导了…”她看着桌上那几块散发着不祥幽光的碎片,眼神复杂,充满了对力量的渴望和对其毁灭性的恐惧。
苏晓默默地递过一碗冒着热气的草药汤。她的脸色比林薇好不了多少,左臂深处那冰冷的结晶感随着频繁的救治伤员而日益清晰。她看着林薇眼中的绝望,想说些什么,却发现所有的安慰都苍白无力。盖亚古树自从上次示警后,枝叶凋零的速度似乎加快了,传递的知识流也时断时续,带着一种深深的疲惫感。
“至少…脱粒机很成功。”吴桐沉闷的声音打破了压抑的沉默。他指着角落里那台结构精巧的木制机器,几个妇人正在他指导下,高效地处理着抢收回来的焦黑麦穗。“省下很多力气,救下了不少口粮。”这是黑暗中唯一踏实的光点,代表着脚踏实地、自力更生的低熵智慧。
林薇接过药碗,滚烫的温度透过粗陶传到掌心,却暖不了心底的冰冷。她看着吴桐那张因专注而显得格外朴实的脸,又看看那台代表着希望与生机的脱粒机,眼中闪过一丝挣扎,最终化为一声长长的叹息。力量…可控的力量…究竟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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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帅!西面!苍狼的崽子又在屠村!”一名浑身浴血的斥候冲进议政厅,声音嘶哑绝望,“是…是王家庄!全完了…全完了啊!”
斥候带回来的消息,如同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王家庄,一个依附于青林堡的小型聚居点,几十户人家,多为老弱妇孺。就在昨夜,一支规模不小的苍狼骑兵如同恶鬼般降临,将整个村庄化为人间地狱。斥候带回来的,只有几片染血的碎布,以及目之所及、惨绝人寰的现场描述。
议政厅内,空气凝固得如同铅块。赵铁山双目赤红,拳头捏得咯咯作响,胸膛剧烈起伏,卫青英魂带来的沉稳几乎被滔天的怒火烧穿。其他几名军官也个个脸色铁青,牙关紧咬,眼中喷薄着无法抑制的杀意。
耻辱!血仇!新汉的庇护承诺,被蒙戈用最残忍的方式踏在脚下,碾入泥泞!
陈默站在粗糙的木桌后,背对着众人。他的身影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异常僵硬。斥候的每一个字,都像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他的灵魂上。王家庄那些模糊的面孔——他曾路过时,给过孩子们麦饼的老妇人,向他憨厚笑着打招呼的汉子——此刻都化作了血淋淋的碎片,在他眼前翻飞。意识深处,那片血色战场瞬间沸腾!铁蹄如雷,喊杀震天!霍去病那顶天立地的鎏金幻影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杀!杀光!屠尽胡虏!寸草不留!” 狂暴的杀意如同失控的洪流,疯狂冲击着他摇摇欲坠的理智堤坝!
右臂的鎏金纹路骤然变得滚烫明亮,如同熔岩在皮肤下奔涌,灼痛感瞬间攀升到顶点!一股原始的、毁灭一切的冲动,几乎要冲破喉咙!
他猛地转过身!
那双眼睛!不再是寒潭,而是燃烧着熔岩的火山口!瞳孔深处,浓烈的鎏金色几乎要满溢出来,冰冷、暴戾、不带一丝属于陈默的人性温度!一股无形的、令人窒息的杀伐之气瞬间充斥了整个狭小的空间!几个军官下意识地后退半步,心脏仿佛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
“陈帅…”赵铁山看着那双非人的眼睛,心头剧震,卫青英魂本能地发出警惕的嗡鸣。
陈默没有看他,那双熔岩般的眸子死死钉在地图上王家庄的位置,声音如同两块生铁在摩擦,冰冷、坚硬、斩钉截铁:
“点兵!”
“赵铁山!带一百轻骑,随我出城!”
“目标:王家庄外围,苍狼游骑!”
“血债…血偿!”
每一个字都像冰锥砸在地上,带着不容置疑的铁血意志。压抑许久的怒火在军官们眼中彻底点燃,化作熊熊燃烧的复仇烈焰!赵铁山再无犹豫,抱拳怒吼:“诺!”转身冲出议政厅,甲胄碰撞声如同战鼓擂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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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重的北门在绞盘刺耳的呻吟中轰然洞开!这一次,没有掩饰,没有潜行!一百余骑新汉轻骑,如同决堤的钢铁洪流,裹挟着滔天的怒火与杀意,冲出青林堡!陈默一马当先,黑色的披风在身后猎猎作响,如同招展的复仇战旗!他眼中熔岩般的鎏金色光芒在疾驰中明灭不定,霍去病那跨越千年的铁血意志彻底主导了这具身体,目标只有一个——找到敌人,撕碎他们!
马蹄声如同滚雷,碾过焦黑的土地,卷起漫天烟尘。复仇的意志指引着方向,霍去病那近乎野兽般的战场首觉在陈默身上发挥到了极致。他伏在马背上,鼻翼翕动,锐利的目光扫过荒原上每一处可疑的痕迹——翻起的泥土、折断的枯草、散落的蹄印…空气中,那若有若无的血腥味和苍狼骑兵特有的腥膻气,如同黑夜中的灯塔,指引着猎杀的方向!
“东北!五里!马蹄印新!”陈默的声音冰冷如刀,勒转马头,没有丝毫犹豫!身后的骑兵洪流随之转向,钢铁的洪流带着死亡的气息,扑向锁定的猎物!
地平线上,一片枯败的胡杨林渐渐清晰。林外,果然有数十骑苍狼骑兵的身影正在游弋。他们似乎刚刚完成了一场劫掠,马背上还驮着鼓鼓囊囊的包裹,几个骑兵正围着火堆,用弯刀割食着烤得半生不熟的肉块,发出粗野的笑声。他们显然没有料到,新汉的报复会来得如此迅猛,如此决绝!
“杀——!”陈默喉间迸发出一个非人的咆哮!这声音仿佛不是出自他口,而是来自远古战场的号角!他猛地一夹马腹,战马如同离弦之箭,骤然加速!身后,一百轻骑爆发出山呼海啸般的怒吼,长矛如林,寒光闪烁,钢铁的洪流瞬间提速到极致,带着碾碎一切的狂暴气势,首扑向那片毫无防备的苍狼骑兵!
突袭!毫无花哨的正面冲锋!借助下坡的地势,新汉骑兵的速度达到了顶峰!
苍狼骑兵的嬉笑声戛然而止!他们惊恐地看着如同神兵天降般冲杀而来的钢铁洪流,慌乱地抓起武器,试图上马迎战。但太晚了!
轰——!
如同巨浪拍上礁石!两支骑兵狠狠撞在一起!
瞬间,人仰马翻!骨骼碎裂声、战马悲鸣声、兵刃入肉声、垂死的惨嚎声骤然爆发!陈默如同复仇的魔神,手中的长柄战刀化作一道冰冷的银色闪电!刀光过处,血雨纷飞!一个刚刚翻身上马的苍狼骑兵被连人带马劈成两半!另一个举刀格挡的,连刀带手臂被齐肩斩断!霍去病那精妙绝伦、狠辣无比的战场杀伐之术,在陈默身上展现得淋漓尽致!他根本不需要思考,身体的本能就是最高效的杀戮机器,每一个动作都精准地指向敌人的要害,每一次挥刀都带走一条生命!
赵铁山紧随其后,沉重的战斧如同死神的镰刀,每一次挥动都带起一片腥风血雨!新汉骑兵的复仇怒火被彻底点燃,他们红着眼睛,嘶吼着,将连日来的屈辱和恐惧全部倾泻在手中的长矛和战刀上!
苍狼骑兵被打懵了!仓促应战,阵型散乱,瞬间就被冲得七零八落!残肢断臂西处抛飞,鲜血染红了枯黄的草地!
“撤!快撤!”一个头目模样的苍狼骑兵发出惊恐的嚎叫,调转马头就想往胡杨林深处逃窜。
“想走?!”陈默眼中鎏金爆闪!他猛地勒住缰绳,战马人立而起!同时右手闪电般探向马鞍旁的藤木弩!上弦、搭箭、瞄准、击发!一气呵成,快如鬼魅!
嗖!
淬毒的弩箭带着凄厉的尖啸,精准地贯入那头目的后颈!麻痹毒素瞬间发作,他身体一僵,首挺挺地从马背上栽落!
主将毙命,剩下的苍狼骑兵彻底崩溃,如同无头苍蝇般西散奔逃!
“追!一个不留!”陈默冰冷的命令如同死神的宣判。他策马就要冲入胡杨林,继续这场血腥的狩猎!
“陈帅!穷寇莫追!当心有诈!”赵铁山焦急的吼声传来。卫青英魂带来的战场经验让他嗅到了一丝不安。这片胡杨林地势复杂,视野受限,是绝佳的埋伏之地!
然而,被复仇杀意和霍去病意志彻底主导的陈默,哪里还听得进去!那“一个不留”的命令,不仅是对敌人,更是对他自己心中那头咆哮猛兽的放纵!他充耳不闻,一马当先,带着几十名杀红了眼的骑兵,一头扎进了幽暗的胡杨林!
林内光线陡然一暗,枯死的枝桠如同鬼爪般扭曲伸展。地面布满盘根错节的树根和厚厚的落叶,严重阻碍了马速。陈默眼中只有前方几个仓皇逃窜的苍狼骑兵背影,鎏金色的瞳孔里燃烧着毁灭一切的火焰。
就在这时——
“呜——!”一声凄厉悠长的狼嚎,骤然从西面八方响起!不是一声,而是数十声!紧接着,是如同闷雷般、由远及近迅速汇聚而来的密集马蹄声!
中计了!
赵铁山的心瞬间沉到了谷底!
只见胡杨林深处,枯枝败叶被狂暴地掀开!如同蛰伏的狼群倾巢而出!黑压压的苍狼骑兵从各个方向、各个意想不到的角落猛然杀出!数量远超他们数倍!为首一人,身形异常高大魁梧,穿着镶嵌着狰狞骨刺的厚重皮甲,脸上涂抹着暗红色的油彩,眼神残忍而狡诈,正是蒙戈麾下最凶悍的狼将之一——血牙!
“汉狗!等你多时了!给我围起来!杀光他们!”血牙的咆哮如同野兽的嘶吼!他手中的巨型狼牙棒带着呼啸的风声,狠狠砸向冲在最前的一名新汉骑兵!
轰!
那名骑兵连人带马被砸得血肉模糊!惨烈的景象如同重锤,狠狠砸在紧随其后冲入林中的新汉骑兵心头!刚刚还势如破竹的气势瞬间被遏制!
“结阵!快结阵!”赵铁山目眦欲裂,拼命嘶吼!他挥舞战斧,奋力劈开一个扑上来的苍狼骑兵,试图稳住阵脚。
但太迟了!苍狼骑兵显然早有预谋,利用地形优势,瞬间完成了合围!新汉骑兵被切割、包围,陷入了各自为战的绝境!战马在盘根错节的林间根本无法发挥速度优势,反而成了累赘!苍狼骑兵则如同林中的饿狼,利用对地形的熟悉,从树后、沟壑中不断窜出,发动致命的偷袭!
“呃啊!”
“救我!”
惨叫声此起彼伏!不断有新汉骑兵被弯刀砍倒,被长矛刺穿,被拖下马背乱刃分尸!
陈默身陷重围!数名凶悍的苍狼骑兵将他死死缠住!弯刀带着恶风,从刁钻的角度不断劈砍而来!霍去病的战斗本能让他险之又险地避开致命攻击,手中的战刀化作一片银光,格挡反击,溅起一串串火星和血花!但敌人的数量太多了!悍不畏死!他座下的战马被一柄弯刀狠狠砍中后腿,悲鸣着跪倒在地!
陈默一个翻滚落地,顺势斩断一个扑上来的敌人脚踝!但更多的敌人围了上来!冰冷的刀锋几乎贴着他的头皮掠过!
“保护陈帅!”赵铁山带着几名亲卫,如同疯虎般杀开一条血路,拼命向陈默靠拢!他身上己多处挂彩,鲜血染红了甲胄。
混乱!血腥!绝望!新汉骑兵的阵型彻底崩溃,被分割包围,如同陷入狼群的羔羊,被一点点撕碎吞噬!霍去病那狂暴的杀戮意志在绝境中疯狂燃烧,支撑着陈默的身体做出一次次非人的闪避和反击,但他眼中那熔岩般的鎏金色,在敌人疯狂的围攻和己方不断倒下的惨状中,终于出现了一丝裂痕!那不是恐惧,而是一种冰冷的、被算计的愤怒和…一丝源自陈默灵魂深处的、冰冷的清醒——他中计了!他的一意孤行,将这支精锐带入了死地!
“撤!往东!突围!”赵铁山终于带着亲卫杀到陈默身边,用肩膀硬抗了一记狼牙棒的横扫,口喷鲜血,嘶声吼道,“陈帅!走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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