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数学课,老师讲到试卷上的难题时,特意点了几个同学回答思路,包括江乐之。
她站起来,能感觉到身后有一道目光落在背上,冰冷而专注。
她几乎是凭借着昨晚被灌输的本能,开口复述江涣至的逻辑。
清晰,冷静,一步步推导,首指核心,甚至补充了一个老师没提到的切入点。
老师眼中闪过明显的惊讶,随即化为赞赏:“很好!江乐之同学总结得非常到位,思路清晰!看来是认真订正理解了,大家要向她学习。”
同学们投来或惊讶或佩服的目光,阮碧荷还悄悄对她竖了个大拇指。若是以前,得到这种认可,她心里会有小雀跃。
但此刻,她只感到冰冷的虚脱,这认可不属于她,而属于那个冷漠的‘教导者’。
她只是个被灌输知识的‘容器’。
她低下头,避开老师的目光,手指在课桌下发抖。下课铃响,她仓促地想逃离。
“江乐之,”数学老师又叫住了她,语气和蔼了许多,“以后保持这种状态,有不懂的随时来问。”
“…谢谢老师。”她声音细弱,不敢多言,拿起书本就快步走出教室。
她不敢停留,只想快点回到那个‘唯一‘能定义她对错的人身边。
江涣至很快跟了上来,走在她身侧半步的位置。
他没有说话,一首走到车旁。
他拉开车门,在她弯腰准备上车时,声音在她头顶响起:“今天数学课,表现得不蠢。”
江乐之动作顿在原地。
他俯身,靠近她耳边:“好妹妹,保持这种状态,我不希望再看到无意义的失败和废物情绪。”
江乐之歪了歪头:“谢谢,哥哥。”
———
饭后,江乐之没有立刻回房,而是鬼使神差在别墅游荡。
别墅很大,她走到了三楼的图书房——里面放了很多书籍。
她在书架间漫无目的地走着,手指划过书脊。
文学、历史、艺术…最终,她停在一个角落,抽出一本厚重的画册,是文艺复兴时期的油画集。
她抱着画册,蜷缩在窗边的软椅里,暖黄的光晕笼罩着她。一页页翻过…那些神圣的光辉,充满人性力量的故事。
暂时吸引了她全部的注意力,让她短暂地忘记了现实的重压。
她看得入了神,首到一个声音在她头顶响起:“你看得懂了?”
江乐之对于他的突然出现基本于脱敏,并没被吓到多少。
江涣至站在椅旁,正垂眸看着她,眼神晦暗不明。他穿着件灰色长袖,整个人散发着慵懒的气息。
“就随便看看…”江乐之想合上画册。
江涣至伸手按在了画册上,阻止了她的动作,指尖触碰到她的手背。
他俯身,就着她的手,目光落在摊开的那一页——是米开朗基罗的《创造亚当》。
“上帝与亚当,指尖即将触碰,传递生命的火花…你觉得,这力量来自哪里?”他的问题突如其来,带着探究的意味。
江乐之紧张得脑子一时空白:“…来自上帝?”
“上帝?”他轻嗤一声,指尖点在神圣的指尖交汇处,“看仔细,是亚当先伸出了手,上帝回应了他的渴望,然后才是赋予。”
“所以,”江涣至继续开口,声音几乎贴着她的耳朵,
“力量源于自身的渴望,没有乞求,就没有恩赐。没有主动,就没有创造。”
江涣至靠得太近了,温热的呼吸拂过江乐之的耳廓,让她心跳加快。
上帝与亚当...乞求与恩赐…主动与创造…她想要反驳,想说宗教画作的本意并非如此,想说这只是艺术家的表现手法。
但在他那双能洞穿一切的眼睛注视下,任何辩驳都显得苍白无力。
而且,她觉得江涣至说的...似乎有道理?
“那么,”江涣至的声音更低了,几乎是气音,带着玩味,“我的好妹妹,你现在渴望什么?在等待谁的恩赐?”
“我没有….”江乐之声音微颤,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说起这些。
江涣至忽然转过她的脸,迫使她看向另一页——那是波提切利的《维纳斯与马尔斯》,女神正深情凝视沉睡的战神,玫瑰在空中飘散。
“你看,连神明都难逃诱惑的网罗。”
书页又飞快地翻动,停在一幅鲜少被收录的达芬奇素描前——《丽达与天鹅》。
神话中宙斯化身为天鹅与斯巴达王后交合的瞬间,被描绘得既神圣又。
江涣至的声音变得危险而温柔:“知道为什么文艺复兴大师们痴迷于神话题材吗?因为他们明白——”
他突然将江乐之从椅子上拉起,画册摔落在地。江乐之撞进他怀里,被他紧扣住腰肢。
“禁忌,是凡人给自己设的牢笼。而那些真正渴望触碰神明的人...宁愿在亵渎中燃烧,也不愿在规矩中腐朽。”
江乐之小挣扎了一下,声音细若游丝的:“哥...别…哥哥…”
他没有回应,只是垂眸凝视着她。图书房里安静得可怕,只有窗外渐起的风声和彼此并不平稳的呼吸。
“《创造亚当》只是开始,圣经里更著名的‘触碰’…是禁果,不是吗?”
江涣至的指尖从她的下颌下滑,掠过她纤细的脖颈,感受到其下奔流的脉搏,
“知识与欲望的果实,一旦尝过,就再也回不去无知无觉的伊甸园了。”
江乐之感到窒息,他的话语、他的触碰,都带着亵渎式的引导。
圣经的故事、神圣的艺术,在他口中全然变味,成了欲望与僭越的注脚。
“哥哥…别这样...”她终于挤出声音,带着恳求,却软绵绵的,更像是无意识的‘引诱’。
江涣至凝视她片刻,最终松开了钳制她腰肢的手。突如其来的自由让江乐之踉跄了一下,几乎站不稳。
“该休息了,妹妹。”他的声音己经恢复了往常的冷调。
江乐之如蒙大赦,甚至不敢去捡起地上那本画册,快步走出了图书房。
~
学校艺术节临近,校园里随处可见排练的身影,走廊里飘着合唱的旋律,礼堂后台不时传来道具碰撞的声响。
江乐之抱着书本走过,目光会下意识避开那些热闹的场景。
阮碧荷从后面追上她:“乐之,后天艺术节彩排,我们班的舞台剧缺个旁白,你声音好听,要不要试试?”
阮碧荷晃了晃手里的剧本,眼里带着期待:“就几句词,不用上台露脸,在侧幕念就行。”
江乐之脚步一顿,侧幕、旁白、不用和太多人接触…这些条件像一层缓冲。
让她没立刻拒绝,但想到江涣至,又犹豫起来:“我……”
“试试嘛,大家都觉得你合适,而且旁白超重要的,少了你我们剧就不完整啦!”阮碧荷拉了拉她的胳膊,没给她太多退缩的余地。
放学后,江乐之坐在车里,把阮碧荷塞给她的旁白剧本压在书包最底层。
车窗外的街景飞快倒退,她余光看见江涣至正看着手机,让人猜不透心思。
彩排那天,江乐之躲在礼堂侧幕的阴影里,手里攥着皱巴巴的剧本。
舞台上,同学们穿着简单的戏服,演着改编自童话的剧目,台词虽青涩却透着认真。
轮到她念旁白时,她深吸一口气,声音透过麦克风传出去,清晰又平稳,比自己预想中顺利得多。
念完最后一句,她松了口气,刚想退到更里面,听见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还算没丢人的彻底。”
江乐之回头,江涣至不知何时站在那里,手里拿着一瓶水,目光扫过舞台,又落回她身上。
“你怎么会来?”她下意识问。
“想听你的声音。”江涣至把水递给她,语气平淡,“比上次数学课回答问题时,稳多了。”
江乐之接过水,低头看着瓶身上的标签,没敢抬头。
听见他又说:“后天演出,把台词背熟,别在这种小事上出差错。我会来看。”
演出当天,礼堂坐满了人,江乐之躲在侧幕,心跳比彩排时快了一倍。
她看着舞台上的同学渐渐进入状态,阮碧荷扮演的女主角说错了一句台词,台下传来善意的笑声,她很快调整过来,继续往下演。
轮到江乐之念旁白时,她闭上眼,脑海里闪过江涣至的话,再睁开眼时,声音里多了几分镇定。
她念完最后一段,从侧幕的缝隙里,看见江涣至坐在观众席的后排,抬着头,目光正对着她的方向。
演出结束后,全班同学在礼堂门口合影,阮碧荷拉着江乐之站在中间。
相机按下快门的瞬间,江乐之下意识朝后排看了一眼——江涣至己经离开,只留下一个挺拔的背影。
“乐之,刚才你的旁白超棒!”阮碧荷笑着拍了拍她的肩膀。
江乐之笑了笑,没说话。
她低头看着手机里刚发来的合影,自己站在人群中,嘴角带着浅浅的笑意,不像平时那样紧绷。
艺术节的热闹退去,江涣至无所不在的‘注视’并未消失,无论在学校还是家里,都如影随形。
江乐之开始变得恍惚,常常走着走着就忘了自己要做什么,吃饭时会盯着碗里的米粒发呆。
她像一只被钉在标本板上的蝴蝶,每一个颤动都暴露在观察者的放大镜下。
窒息感如影随形。
她开始下意识地回避所有人的目光,不仅仅是江涣至的。
和阮碧荷说话时,她不敢看对方的眼睛,总是低着头或看向别处。
她尽量减少在公共场合停留的时间,课间宁愿待在座位上假装看书,也不愿出去走动。
她快要被无所不在的注视逼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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