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了冬，绣坊的窗棂总蒙着层薄霜，苏姑娘指尖捏着的银针，在绢布上顿了三次才落下。她缩了缩脖子，把冻得发红的手背往衣襟里掖了掖——绣绷上那朵待完工的牡丹，花瓣纹路才走了一半，指腹却己僵得握不住针，稍一用力，银线便打了个结。
“苏姑娘，您这手怎么凉得像块冰？”隔壁布庄的王婶来取绣好的帕子，刚触到她递帕子的指尖，便惊得缩回了手，“前儿我还见您绣到半夜，莫不是又熬夜了？”
苏姑娘勉强笑了笑，声音轻得像缕烟：“王婶您别急，这帕子不耽误用。就是……近来总觉得没力气，夜里绣半个时辰，就得搓着胳膊暖半天。”她说着，抬手揉了揉太阳穴，鬓边的碎发被呵出的白气染得微湿，眼底还带着淡淡的青影。
王婶看着她苍白的脸色，叹了口气：“你这孩子，就是太拼。上个月我瞧你月经就迟了，这会子是不是量也少了？听我一句劝，快去找李大夫看看，别熬坏了身子。”
隔日清晨，苏姑娘攥着攒下的铜板去了医馆。李大夫搭着她的脉，指腹下的脉象细弱得几乎摸不着，又掀开她的袖口，见手腕内侧的皮肤泛着青白色，便问：“夜里睡觉，脚是不是总暖不热？”
苏姑娘点点头，眼眶微微发红：“是呢，有时候整夜把脚贴在暖炉边，还是凉的。前儿绣活时，针掉在地上，我蹲下去捡，竟晕得差点栽倒。”
李大夫从药柜里取出当归，那药材带着深褐色的纹路，断面泛着油润的光，凑近闻，有股温厚的香气。他用戥子称了三钱当归，又添了一钱熟地、两颗的桂圆，用纸包好递过去，声音放缓了些：“这当归是补气血的好东西，你拿回去，和熟地、桂圆一起煮水，每日一剂，月经前连服五天。要是嫌药味重，平日里炖鸡汤时也放些，能养着身子。”
他顿了顿，又指了指她的手背：“煮水时记得多熬一刻，喝的时候趁热，喝完别忙着吹风，捂着肚子坐会儿，让药力慢慢散开来。”
苏姑娘把药包揣进怀里，心口像是被暖炉烘着，连脚步都轻快了些。回到绣坊，她当即生了小炭炉，把当归、熟地、桂圆放进砂锅里，清水刚没过药材，便咕嘟咕嘟冒起了小泡，温醇的药香渐渐漫满了屋子。
喝第一剂时，她还怕药味苦，捏着颗蜜饯含在嘴里，可药汤入喉，竟带着桂圆的甜润，暖意在舌尖化开，顺着喉咙滑下去，一路暖到小腹。连喝了五天，恰逢月经来潮，她惊喜地发现，经量比上个月多了些，也没了往日的坠痛感。
半月后的一个午后，王婶又来绣坊，刚进门就愣了愣：“苏姑娘，您这气色怎么好了这么多？”
苏姑娘正低头绣着牡丹，闻言抬起头，脸上透着淡淡的红晕，指尖的银针在绢布上灵活穿梭，针脚细密均匀。她笑着把刚绣好的帕子递过去：“您瞧，这牡丹的最后一片花瓣总算绣完了。现在我绣一下午，手也不僵了，夜里脚也能暖热了。”
王婶接过帕子，见那牡丹花瓣层层叠叠，连花蕊的绒毛都绣得清晰可见，再看苏姑娘的手背，己褪去了青白色，泛着健康的粉色，忍不住笑道：“还是当归管用！你这身子好了，绣出来的花也更精神了。”
苏姑娘低头看着绣绷，指尖抚过绢布上的纹路，只觉得心里也像被什么东西填得满满当当——那当归的温养，不仅让她的手脚回暖、月经准时，更让她握着银针的手有了力气，连眼里的光，都比从前亮了几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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