体校的土豆堆像座小雪山，在仓库角落里泛着青白色。普海握着铁锨的手冻得发麻，呼出的白气在眉毛上凝成霜，活像个白胡子老头。
“新来的！动作快点！” 食堂管理员的皮鞋声在水泥地上敲得刺耳，“七点前不把这些土豆削完，早饭你就别想吃了。”
普海把铁锨往墙角一靠，弯腰抱起土豆往水池挪。每个土豆都得刮掉青皮，再切成滚刀块，昨天他切到半夜，指甲缝里全是淀粉，洗了三遍还黏糊糊的。
小光急得在收音机里转圈：“我下载了‘快速削土豆技巧’！用勺子刮比削皮刀快三倍！”
小黑在旁边冷笑：“快有啥用？你看那管理员的眼神，明显是故意刁难。”
普海真拿勺子试了试，果然快多了。淀粉沾在勺子上，像层白霜，映着他手腕上的护具 —— 拉赫教练给的旧护具，海绵垫己经硬得像块砖头。
“哟，这不是拿冠军的大英雄吗？” 瓦洛佳端着个铝制饭盒走进来，里面的煎蛋香味飘得老远，“怎么在这儿跟土豆较劲？”
普海没抬头，勺子在土豆皮上翻飞：“勤工俭学。”
“我爸给我找了个管理员的活儿，登记器材就行。” 瓦洛佳往他嘴里塞了块煎蛋，油香烫得他首哈气，“跟我换换？”
“不用。” 普海把削好的土豆扔进筐里，“这活儿管早饭。”
瓦洛佳撇撇嘴，忽然压低声音：“你小心点谢尔盖，他爸是体校副校长，本来这名额是他的，结果被你抢了。”
普海的勺子顿了下。他想起昨天训练时，谢尔盖故意撞了他一下，把他的护具撞飞在泥里。那小子的蓝眼睛像冰碴子，盯着他说 “乡巴佬不配来体校”。
“削完了。” 普海把最后一个土豆扔进筐，铁锨柄上的汗渍冻成了冰。
管理员掂了掂筐子，鼻子里哼了声：“算你识相。” 转身时故意撞翻了旁边的水桶，冰水顺着普海的裤腿往下淌，冻得他首打哆嗦。
上午的训练，谢尔盖果然来找茬。他带着三个高年级学生，把普海堵在器械室：“听说你柔道很厉害？敢不敢跟我比一场？不用护具的那种。”
器械室的霉味混着橡胶味，让人头晕。普海摸了摸口袋里的收音机，小光在喊 “不能打！会被开除的！” 小黑却在说 “给他个教训，不然以后天天找你麻烦”。
“我不打无意义的架。” 普海往后退了半步，后背抵住杠铃架，铁管硌得生疼。
“怕了？” 谢尔盖突然挥拳打来，拳头带着股劣质香水味。普海侧身躲开时，看见他袖口露出的手表 —— 比拉赫教练的那块还亮，准是进口货。
这一拳打在杠铃片上，震得谢尔盖嗷嗷叫。普海趁机抓住他的手腕，往身后一别，用的是 “十字固” 的起手式，却没使劲：“再闹我喊教练了。”
“你敢威胁我？” 谢尔盖挣扎着想踹人，脚却踢在普海的旧护具上，发出闷响。这护具虽然硬，却像层铠甲，护住了他最软的地方。
“吵什么？” 拉赫教练突然出现在门口，军大衣上还沾着雪，“总教练让你俩去办公室，说要拍训练宣传照。”
谢尔盖的脸瞬间白了，捏着拳头没说话。普海松开手时，发现对方的手腕上红了一圈，像被什么东西勒过似的。
宣传照拍得很顺利。总教练让普海和谢尔盖搭肩站着，镜头里两人笑得比哭还难看。拍完照，拉赫教练把普海拽到一边，往他手里塞了个热包子：“是食堂王师傅托我带给你的，说你早饭没吃。”
包子馅是白菜猪肉的，油顺着指缝往下滴。普海咬了一大口，忽然看见食堂管理员站在远处，正往这边张望，眼神不像早上那么凶了。
晚上帮厨时，管理员把一摞干净的盘子往他面前推：“这些不用洗，你去练练力量吧。” 他往普海口袋里塞了个烤土豆，还热乎着，“我儿子也练柔道，去年在区里拿了第三名。”
普海啃着土豆，在月光下往宿舍走。训练馆的灯还亮着，谢尔盖在里面练 “背负投”，动作比早上标准多了，就是总摔在同一个地方。
他摸出收音机，小光在数今天削了多少土豆：“一共三百二十七个！破纪录啦！” 小黑哼了声：“有这功夫不如练‘寝技’，明天实战课要考。”
土豆的淀粉在嘴里慢慢化开，有点甜。普海望着训练馆的灯光，忽然觉得，体校的月亮，好像和杂院的差不多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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