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斯科的当铺在条老街上，木门上的铜环磨得发亮，像张咧着笑的嘴。普海攥着比赛奖金，手心的汗把纸币浸得发皱——总共有二十块，够赎三个狮子头牌子还有余。
“就是这？”张大爷拄着拐杖，往门里探头，“看着跟列城的当铺也没啥不一样，就是味儿重点。”
谢尔盖没说话，手在口袋里攥着个纸包，里面是上次当牌子的收据。推开门时，当铺老板正戴着老花镜算账，看见他们进来，眼皮都没抬：“当东西还是赎东西？”
“赎东西。”谢尔盖把收据递过去，声音有点抖，“狮子头铜牌子。”
老板翻了翻抽屉，掏出个小木盒，打开的瞬间，铜制的狮子头在光里亮了亮——比普海想象的小，只有拇指盖大，狮子眼睛是用银镶嵌的，有点发黑。
“五块。”老板把盒子往桌上一推，手指在算盘上拨得噼里啪啦响。
普海刚要掏钱，张大爷突然按住他的手：“等等！上次当的时候不是说三块吗？怎么涨了？”
“这牌子是老物件，存着要占地方。”老板头也不抬，“不想赎就算了，我还能卖给收古董的。”
“你这是讹人！”张大爷的拐杖往地上一顿，震得桌上的算盘珠子乱跳，“我这大侄子在莫斯科拿了柔道冠军，你敢讹冠军的钱？”
老板终于抬头，看了眼普海道服上的冠军徽章，又看了眼谢尔盖手里的盒子，突然笑了：“冠军啊？那算三块吧，就当沾沾喜气。”
谢尔盖攥着小木盒，手指在狮子头上摸了又摸，突然把盒子往普海手里塞：“给你。”
“为啥？”
“你帮我赎的，该你戴。”蓝眼睛的少年耳朵红了，“我爸说，真正的本事不是靠牌子，是靠自己。”
普海把盒子推回去，又从帆布包里掏出个罐头——是张大爷藏了三十年的午餐肉，铁皮上的外文还能看清：“一起开罐庆祝，比戴牌子强。”
回体校的路上，张大爷把罐头抱在怀里，像抱着个宝贝：“我当年在部队，只有过年才能分到半罐，今天得让你们尝尝鲜。”李婶的孩子抓着谢尔盖的手，非要摸狮子头，小手指在银眼睛上蹭来蹭去。
晚上的庆祝宴在体校食堂，拉赫教练从列城带来了腌黄瓜，萨沙奶奶做的，装在个新玻璃瓶里；李婶带来了炒瓜子，是用孩子的银锁换来的钱买的，还带着点盐粒；瓦洛佳扛来一麻袋馒头，是体校食堂王师傅给的，还热乎着。
“开罐！”张大爷举着罐头起子，手有点抖，费了半天劲才把铁皮撬开。午餐肉的香味瞬间飘满食堂，油乎乎的，比任何山珍海味都香。
“我先来！”萨沙举着个馒头，凑到罐口，普海用勺子挖了块，放在她碗里，油汁顺着碗边往下滴。
谢尔盖咬了口午餐肉，眼睛亮了：“比我家保姆做的好吃。”
“那是！”张大爷得意地笑，烟袋锅别在腰上，“这可是部队特供的，一般人吃不着。”
拉赫教练往普海碗里倒了点酒，是列城的散装白酒，辣得人首哈气：“你这小子，没给我丢脸。”
“是您教得好。”普海喝了口酒，热乎气顺着喉咙往下淌，“还有杂院的人，没你们我赢不了。”
张大爷突然放下筷子，往普海碗里夹了块午餐肉：“别说那没用的！下次去全国比赛，咱杂院还去给你加油！”
夜深时，大家都醉了。张大爷抱着罐头盒，在食堂的长椅上睡着了，嘴里还念叨着“再开一罐”；李婶的孩子趴在谢尔盖怀里，手里攥着狮子头牌子，睡得口水都流出来了；萨沙的辫子散了，靠在普海肩膀上，手里还捏着半块馒头。
普海摸出收音机，小光在哼列城的小调，跑调跑得厉害；小黑在报明天的返程时间：“早上六点的火车，别睡过头。”他把收音机贴在耳朵上，听着两个小声音吵架，突然觉得，这比任何冠军奖杯都让人踏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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