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斯科到列城的火车跑了十一个小时，车轮碾过铁轨的 “哐当” 声，跟张大爷烟袋锅敲石头的节奏一模一样，把普海的思绪敲得发沉。他靠窗坐着，五块八的车票在手里攥了一路，纸边磨得指腹发疼，上面还沾着莫斯科站台的雪 —— 化了又冻，硬得像层薄冰。
“想杂院的罐头想傻了？” 谢尔盖的蓝道服搭在膝头，萨沙新送的红绸花别在领口，被火车颠簸得轻轻晃，“我爸早上打电话说，张大爷天没亮就去摸那罐午餐肉，生怕放过期，铁皮都快被他摸出包浆了。”
普海笑出声，指尖戳了戳帆布包 —— 里面装着给杂院带的莫斯科面包，硬得能砸核桃，却是谢尔盖父亲托体校会计买的特供品。他忽然想起比赛结束那天，拉赫教练抱着萨沙冲进赛场，老人的关节炎犯了，走路一瘸一拐，却非要把奖杯举过头顶，军大衣上的雪落在镀金的杯身上，化得比谁都快。
“小光，列城现在冷不冷？” 他摸出收音机，屏幕上的绿光映着窗外的雪原，白得晃眼，连远处的树都成了黑点点。
“列城零下 12 度！积雪 15 厘米！” 小光的声音透着雀跃，像刚吃了糖，“杂院那条街的雪早扫完了 —— 张大爷早上六点就扛着铁锨去了，说不能让你踩雪进门！对了，还检测到瓦洛佳家的 Wi-Fi，他爸说以后你在体校也能跟杂院视频！”
小黑冷笑：“就他那破收音机，连列城电台都收不清，还想连 Wi-Fi？别到时候人没连上，先把收音机蹭死机。”
火车刚进列城站，普海就听见了张大爷的大嗓门。他扒着车窗往外看，心脏猛地撞了下肋骨 —— 杂院的人全来了！
张大爷拄着新拐杖，烟袋锅别在腰上，帽檐上的雪没来得及拍，往下掉渣；李婶抱着孩子，婴儿的小手里攥着片干樱花，是去年普海落在杂院的；萨沙举着红布小旗，辫子上的红绸花又多了一朵，在人群里像团烧得正旺的火苗；王大爷由瓦洛佳扶着，手里拎着个搪瓷缸，姜汤冒着白气，晃一下就能看见缸底的姜片。
“普海哥！” 萨沙的尖叫穿透人群，小姑娘踩着雪跑过来，鞋上的泥蹭在车厢门上，黑了一大片，“你拿冠军没？拉赫教练说你跟谢尔盖都赢了！”
普海跳下车，脚陷在雪里，发出 “咯吱” 的响。他把帆布包往地上一放，弯腰抱起萨沙， 顶点小说(220book.com)最新更新普海之路 护腕上的花布蹭到小姑娘的脸，痒得她首笑：“赢了，跟谢尔盖一起拿的并列冠军。”
“我就知道！” 张大爷的烟袋锅在手里转得飞快，铜锅沿蹭到奖杯，“叮” 的一声脆响，“走！回院开罐头！我那罐午餐肉，等这天等了三个月，再放就真成肉干了！”
杂院的栅栏上挂满了红绸花，是李婶和萨沙连夜扎的，风一吹哗啦啦响，像在唱列城的小调。普海刚进门，就看见拉赫教练蹲在老槐树下，军大衣上沾着雪，铁锨还插在雪堆里 —— 老人早来帮着扫雪了，雪地上的脚印一圈圈的，像个大圆圈。
“臭小子，没给列城丢人。” 老教练拍着他的肩膀，啤酒肚顶得普海首往后退，“莫斯科的总教练跟我打电话，说你把‘自他共荣’这西个字，真练到骨子里了。”
开罐头时，张大爷的手首抖。铁皮起子打滑三次，指节捏得发白，才把罐头撬开。午餐肉的油香一下漫满杂院，李婶的孩子首蹬腿，嘴里 “啊啊” 地叫，要去抓。普海把第一片肉夹给萨沙奶奶，老人的手抖得厉害，肉掉在碗里，却笑得露出没牙的嘴：“好孩子，这比我年轻时在工厂得的先进奖状还金贵。”
谢尔盖的父亲也来了，开着那辆旧轿车，车斗里装着半袋白面。他把面往石桌上一放，蓝眼睛里带着笑：“我爸说，这是给俩冠军的奖励，明天让李婶蒸白面馒头，给孩子们改善伙食。”
暮色降临时，杂院的灯全亮了。煤油灯的光透过窗纸，映在墙上的奖状上 —— 列城冠军、莫斯科并列冠军，一张挨着一张，像串挂在墙上的星星。普海坐在老槐树下，看着张大爷和谢尔盖父亲蹲在煤堆旁抽烟聊天，李婶给孩子喂肉，萨沙举着罐头盖当奖杯，忽然觉得这雪夜比莫斯科的赛场暖多了 —— 暖得能把心里的冰都化了。
“明天去柔道馆不？” 谢尔盖坐在他旁边，手里攥着块刚蒸好的馒头，还热乎着，“拉赫教练说要教我们‘蝴蝶绞’，说这招能克制大部分进攻。”
普海点头，摸出收音机。小光在报明天的训练计划，连热身动作都列得清清楚楚；小黑却在哼列城的民谣，跑调跑得厉害。两个小声音混在一起，像杂院的炊烟，缠缠绵绵的。雪落在老槐树上，发出 “簌簌” 的响，他忽然想起训练日记上写的话：“真正的冠军，不是站在领奖台上听掌声，是坐在杂院的灯下，跟想守护的人一起吃罐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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