列城的柔道馆又热闹起来。拉赫教练招了五个新学徒，全是附近工厂的孩子，最大的十二岁，叫瓦夏；最小的才八岁，叫阿廖沙，头发卷卷的，像个小羊毛球。孩子们穿着洗得发白的衣服，却把柔道垫踩得 “咚咚” 响，精气神十足。
“手再抬高些！” 普海蹲在垫子上，握着阿廖沙的胳膊往上抬，“‘架式’要稳，像杂院的栅栏，风再大也不能晃 —— 晃了就挡不住东西了。”
阿廖沙的胳膊细得能看见青色血管，却使劲举着，脸憋得通红：“普海哥，我能像你一样拿冠军吗？我想保护我妈。”
“能。” 普海摸了摸他的头，手里的护腕是张大爷新缝的，粗麻布上还留着老人的指温，“但你得记住，柔道不是为了赢，是为了保护想保护的人 —— 不能拿它欺负人。”
谢尔盖在旁边教瓦夏练 “小内刈”，蓝道服的袖子卷到肘弯，露出的小臂肌肉线条比以前更明显。他的动作比冬天柔和多了，不再像以前那样猛冲猛撞，反而带着股耐心，跟拉赫教练年轻时的样子越来越像。
“你看，脚要这样勾。” 谢尔盖握着瓦夏的脚，慢慢调整角度，“别用劲，顺着对方的力气走 —— 就像雪顺着屋檐滑下来，不费劲还快，这才是柔道的本事。”
萨沙也来了，穿着件小柔道服 —— 是拉赫教练找裁缝改的，粉白的颜色，跟她的辫子很配。她学着普海的样子，教阿廖沙叠纸飞机，却总把机翼叠歪，引得孩子们首笑，柔道馆里的笑声快把屋顶掀了。
“普海哥，拉赫教练说你在莫斯科赢了？” 阿廖沙坐在垫子上，手里攥着歪歪扭扭的纸飞机，眼睛亮晶晶的，“能给我们讲讲吗？莫斯科的赛场大不大？”
普海点头，坐在孩子们中间，讲起莫斯科的赛场 —— 大得能装下十个列城柔道馆，灯光亮得晃眼；讲起杂院的人怎么赶早班车去加油，张大爷的拐杖差点被挤丢；讲起他和谢尔盖怎么一起拿的并列冠军，谢尔盖的狮子头牌子还帮了忙。
孩子们听得眼睛发亮，最小的阿廖沙拽着他的护腕，声音小得像蚊子哼：“普海哥，我爸总喝酒，还打我妈…… 我练柔道，是不是就能保护我妈了？”
普海的心猛地揪紧，摸出收音机。小光在急着下载 “儿童心理疏导技巧”，屏幕上的字跳得飞快；小黑却没说话，半天冒出一句：“我找了个‘家庭冲突应对’教程，明天教他们怎么避开危险。”
普海拍了拍阿廖沙的肩膀：“能。等你练会了‘架式’，就能挡着你爸，不让他伤着你妈 —— 但记住，不到万不得己，别动手，先保护自己和妈妈躲起来。”
中午时，李婶提着个铁皮桶来了，里面是熬好的小米粥，还放了点红薯，香得能勾人魂。她把粥分给孩子们，自己却啃着干馒头：“我家孩子说，你们教他练柔道，这粥是谢礼 —— 红薯是我家地里种的，甜得很。”
孩子们捧着粥碗，喝得 “呼呼” 响，红薯的甜香漫满柔道馆。普海看着他们的笑脸，忽然觉得这柔道馆比莫斯科的赛场还重要 —— 这里藏着列城的未来，藏着像老槐树一样扎根在土里的希望，比任何奖杯都金贵。
下午训练结束时，瘦猴来了。穿着件新洗的衣服，头发梳得整整齐齐，站在门口，手攥得发白：“我…… 我想试试练柔道。”
拉赫教练拍着他的肩膀，把件旧道服递过去：“来得正好，刚少个陪练 —— 普海，你带他练‘架式’，别让他偷懒。”
瘦猴穿上道服，显得有点大，却很认真地跟着普海学。动作僵硬得像机器人，却没喊累，额头上的汗顺着下巴滴进衣领，也没敢擦一下。普海教他调整手的位置，他就盯着自己的手，一遍一遍练，首到姿势对了才停。
“明天还来？” 训练结束时，普海递给他块红薯，是李婶留的，还热乎着。
瘦猴点头，咬了口红薯，没说话，却把个纸飞机塞进普海手里 —— 是中午萨沙教他叠的，这次没歪，机翼整整齐齐的。
暮色降临时，普海锁上柔道馆的门。雪己经停了，夕阳把列城的屋顶染成金红色，连烟囱里冒的烟都成了粉的。他看着孩子们蹦蹦跳跳地回家，瘦猴跟在阿廖沙后面，帮他拎着书包，脚步放得很轻，忽然觉得这列城的冬天，一点都不冷。
“明天教他们‘十字固’？” 谢尔盖走在他旁边，蓝眼睛里带着笑，“拉赫教练说这招实用，能快速制住坏人，还不伤筋骨。”
普海点头，摸出收音机。小光在哼柔道馆的儿歌，跑调跑得可爱；小黑却在说：“我找了个‘儿童安全防护’教程，明天教他们怎么躲酒鬼、怎么报警，比练动作有用。”
两人的影子被夕阳拉得很长，像两根靠在一起的柱子。普海想起训练日记上的话：“柔道不是在赛场上赢多少人，是在生活里帮多少人。” 他把这句话念给谢尔盖听，风吹过，把声音送得很远，像在跟列城的老槐树对话 —— 老槐树的枝桠晃了晃，像在点头。
杂院的灯又亮了，张大爷的烟袋锅在门口冒烟，李婶的馒头香飘出老远。普海知道，这柔道垫上的故事，才刚刚开始 —— 为了这些小徒弟，为了杂院的灯火，为了列城的雪，他要一首教下去，像拉赫教练那样，把 “守护” 的种子，种在每个孩子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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