瘦猴哥的脚步声在雪地里拖出两道黑痕,他身后的青年们把木棍在掌心敲得咚咚响,像在敲杂院每个人的心跳。
普海盯着栅栏上那张被红漆污染的奖状,指节捏得发白。张大爷把他往身后拽时,棉袄上的樟脑丸味混着雪气钻进鼻腔 —— 那是去年冬天李婶给的,说能防耗子。
“报警?” 瘦猴哥突然笑出声,弯腰捡起块冻硬的雪团,往萨沙奶奶脚边扔,“警察来了也得看我爸的面子!这杂院的地契,现在还在我家抽屉里锁着呢!”
萨沙奶奶的拐杖在冻土里戳出个小坑:“那是旧社会的黄纸!现在是新社会了!”
“新社会?” 瘦猴哥从怀里掏出个铁皮酒壶,猛灌一口,酒液顺着下巴滴在军大衣上,“我哥在区里当干事,他说这地该拆了盖楼 —— 你们这些穷鬼,都给我搬到郊区去!”
普海的手悄悄摸向身后的扁担,木头被冻得冰凉。小光在口袋里急喊:“他在虚张声势!地契早作废了!我下载了《土地管理法》摘要!”
小黑冷笑:“跟他讲法律?不如一扁担抡过去实在。”
“别碰我奶奶!” 萨沙突然扑过去,抱住瘦猴哥的胳膊。小姑娘的辫子上还沾着雪粒,像只护崽的小兽。瘦猴哥嫌恶地甩胳膊,萨沙踉跄着摔在雪地里,膝盖撞在石头上,闷哼一声。
这声闷哼像根火柴,点燃了普海胸腔里的火。他抄起扁担冲过去时,忽然想起拉赫教练昨天纠正 “以柔克刚” 动作时说的话:“力气要用在转弯处。”
扁担在他手里转了个半圆,不是劈向人,而是扫向瘦猴哥握喷漆罐的手腕。红漆罐 “当啷” 落地,在雪地里滚出老远,溅出的漆点像串血珠。
“你敢动手?” 瘦猴哥捂着手腕后退,另外三个青年举着木棍围上来。最左边那个染着黄头发的,普海前天在机床厂门口见过,总跟在瘦猴哥屁股后面讨烟抽。
普海突然矮身,扁担贴着地面扫过去。黄头发的脚踝被勾住,踉跄着撞向旁边的人。这是小黑连夜下载的 “棍法基础” 里的 “绊马索”,专打下三路。
“铛铛铛 ——” 张大爷敲响了院里的老铁桶。这是杂院的紧急信号,去年救火时用过一次。李婶抱着孩子从屋里冲出来,围裙上还沾着面粉;王大爷举着拐杖,假牙咬得咯吱响;连平时总躲在屋里的刘嫂,都拎着刚烧开的热水壶站在门口。
“耍流氓啦!” 李婶的喊声刺破晨雾,怀里的婴儿被惊醒,哇哇大哭。这哭声像道命令,邻居们呼啦一下围上来。刘嫂手一抖,热水溅在瘦猴哥的裤腿上,烫得他首跳脚。
“撤!” 瘦猴哥见势不妙,捂着烫红的腿往后退。黄头发还想捡地上的木棍,被王大爷一拐杖敲在手上:“滚!再敢来打断你的狗腿!”
青年们的脚印很快被新雪覆盖,只有那罐红漆在墙角淌着艳色。普海关院门时,发现木门的搭扣又被踹坏了,露出里面泛黄的木茬。
“我家有钉子。” 萨沙忍着疼爬起来,膝盖的破洞渗出暗红的血,“我去拿锤子。”
“先处理伤口。” 普海蹲下来,解开棉袄扣子,把她的腿裹进怀里焐着。小姑娘的裤腿冻成了硬块,他用体温一点点焐软,才敢轻轻碰伤口。
张大爷己经在清理栅栏上的奖状。红漆渗进纸纤维里,怎么擦都留着印子。老人生气地用烟袋锅敲栅栏:“这群小王八蛋!”
“擦不掉就重写。” 李婶端来热水,“老张头年轻时在报社写过楷体,比印刷的好看十倍。”
王大爷搬来梯子,萨沙瘸着腿递墨锭,普海扶着梯子腿。张大爷站在梯子上,哈出的白气在阳光下散开,毛笔在红纸上走得沉稳有力。“列城青少年柔道冠军”—— 每个字都带着筋骨,比原来的印刷体多了股硬气。
萨沙用红粉笔在旁边画了朵小红花,花瓣歪歪扭扭的,却像在笑。普海看着这朵花,忽然觉得膝盖的伤口没那么疼了。
中午时,拉赫教练踩着雪来送新护具。老教练盯着栅栏上的新字,突然笑了:“我以为你会追出去把他们打趴下。”
“您说柔道是保护人的。” 普海摸着新护具上的海绵垫,软乎乎的,比旧的舒服多了。
“但也不能让人骑在脖子上拉屎。” 拉赫教练从包里掏出个牛皮本,“这是全市柔道馆的通讯录,体校总教练是我老战友。下次他们再来,你就说要找总教练评理 —— 这群混小子最怕体校的人。”
夕阳把栅栏的影子拉得很长,新写的奖状在光里泛着暖红。普海摸着口袋里的收音机,小光在哼列城小调,小黑难得没抬杠,只是说:“下次把木门修结实点,我找到个‘榫卯结构’教程。”
他望着邻居们忙碌的身影 —— 李婶在晒被子,张大爷在劈柴火,萨沙帮奶奶择菜 —— 忽然明白,真正的防守不是堵住门,是让门里的人觉得踏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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