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寒第一次闹着要出院时，
乔羽正在给平安换尿布。男人穿着病号服，
赤着脚踩在地板上，
手忙脚乱地往背包里塞东西 —— 一本泛黄的《高等数学》，
半盒没吃完的薄荷糖，
还有张褪色的电影票根，
是十年前上映的《初恋这件小事》。
“我们该去上早自习了，
” 他把背包甩到肩上，
眉头皱得像颗没舒展的豆，
“再不去，
图书馆第三排的位置就被抢了。”
乔羽抱着平安转身，
正好撞见他因为动作太急，
后腰的伤口牵扯着疼，
疼得龇牙咧嘴却还嘴硬：“没事，
老毛病。”
这副模样和十八岁那年如出一辙。当时他在篮球场上崴了脚，
硬是一瘸一拐地走到女生宿舍楼下，
把藏在怀里的热奶茶递给她，
说：“刚买的，
还热乎。”
“今天是周六，
不上早自习。” 乔羽放下平安，
走过去帮他把背包取下来，
指尖触到他后背的绷带，
“医生说你还要再观察一周，
听话。”
“周六？” 祁寒愣住，
眼神里闪过一丝茫然，
随即又被少年人的执拗覆盖，
“那我们去看电影吧，
我票都买好了。” 他献宝似的掏出那张褪色的票根，
“你上次说想看这个。”
乔羽看着票根上的日期，
眼眶微热。那时候他们揣着攒了半个月的生活费，
在电影院后排偷偷牵手，
他的手心全是汗，
却攥得死紧。
“好，
” 她接过票根，
小心地夹进他的数学课本，
“等你拆了线，
我们就去看。”
祁寒的眼睛瞬间亮了，
像被点燃的星星。他突然伸手，
笨拙地帮她把散落的碎发别到耳后，
指尖擦过耳廓时，
两人都僵了一下。他的耳朵红得像熟透的樱桃，
结结巴巴地说：“你…… 你今天也很好看。”
这首白的夸赞让乔羽笑出了声。失忆后的他像颗裹着糖衣的硬糖，
甜得纯粹，
连讨好都带着股笨拙的真诚。
护工来送药时，
正好撞见祁寒蹲在婴儿床边，
对着平安的小脸蛋碎碎念：“你怎么长得不像我？眼睛太大了，
像个小金鱼。” 小家伙似乎听懂了，
小嘴一瘪，
“哇” 地哭了起来。他手忙脚乱地想抱，
却被乔羽一把按住。
“抱孩子要托着屁股，
” 她手把手教他，
感受着他掌心传来的温度，
“你小时候也这样，
一哭就脸红，
像个小番茄。”
“我才不脸红。” 祁寒嘴硬，
耳根却红得更厉害了。他小心翼翼地抱起平安，
动作僵硬得像提个易碎的玻璃罐，
却在小家伙抓住他手指的瞬间，
笑得像偷到糖的孩子，
“他抓我了！乔羽你看，
他抓我了！”
这一幕被赶来送文件的顾晏撞见，
西装革履的特助站在门口，
看着曾经杀伐果断的老板此刻像个傻小子，
憋笑憋得肩膀首抖。等乔羽抱着平安去喂奶，
他才凑过去低声说：“老板，
城西那块地的合同……”
“什么地？” 祁寒茫然地抬头，
“我们学校后面的荒地吗？听说要盖新食堂了。”
顾晏：“……” 他突然明白乔羽为什么说 “让他歇着吧”—— 跟一个活在 2014 年的人聊 2024 年的地皮，
简首是鸡同鸭讲。
乔羽回来时，
正好看到顾晏苦着脸把文件塞回公文包。她笑着解围：“顾特助是来送水果的，
你不是想吃草莓吗？”
祁寒果然被转移了注意力，
眼睛盯着果盘里的草莓发亮。他挑了颗最大最红的，
递到乔羽嘴边：“你先吃。”
“你吃吧，
我不爱吃酸的。”
“不酸，
” 他固执地举着，
像举着什么稀世珍宝，
“我尝过了，
甜的。”
乔羽拗不过他，
张嘴咬了一小口。草莓的甜混着少年人指尖的温度，
在舌尖漾开。她突然想起十年前，
他也是这样，
把碗里唯一的荷包蛋夹给她，
说 “我不爱吃蛋黄”，
却在她转身时，
偷偷把她剩下的蛋壳都舔干净。
平安睡着后，
祁寒非要给乔羽讲题。他搬了张椅子坐在她对面，
摊开那本泛黄的数学课本，
笔尖在习题册上划过，
声音清朗如溪：“这个拉格朗日中值定理，
你上次不是总搞不懂吗？我再给你讲一遍。”
乔羽托着腮听着，
看着他认真的侧脸，
突然觉得时光像是打了个褶皱。十八岁的祁寒和二十八岁的她，
隔着十年的风雨，
竟在这间病房里，
共享着同一片灯光。
“听懂了吗？” 他抬头问，
眼里带着期待。
乔羽点头，
伸手越过桌面，
轻轻碰了碰他的脸颊：“听懂了，
老师讲得真好。”
祁寒的脸 “腾” 地红了，
像被烫到似的往后缩了缩，
手里的笔 “啪嗒” 掉在地上。他弯腰去捡，
却在抬头时，
撞进乔羽含笑的眼眸里。那一瞬间，
他眼里的茫然褪去，
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快得像流星。
“乔羽，
” 他突然开口，
声音低沉了些，
“我好像…… 忘了很重要的事。”
乔羽的心猛地一紧：“什么事？”
“不知道，
” 他摇摇头，
眉头又皱了起来，
“就是觉得，
应该对你更好一点，
再好一点。” 他拿起桌上的草莓，
一颗一颗往她手里放，
“像这样，
把所有甜的都给你。”
第二天清晨，
乔羽被窸窸窣窣的声音吵醒。她睁开眼，
看到祁寒坐在窗边，
手里拿着支笔，
在纸上写写画画。晨光落在他发梢，
镀上一层金边，
像幅安静的画。
“在写什么？” 她走过去问。
他慌忙把纸折起来，
脸红得像做错事的孩子：“没、没什么。”
乔羽抢过来看，
纸上画着歪歪扭扭的小人 —— 一个扎马尾的姑娘，
一个背书包的少年，
中间画着个小小的婴儿，
旁边写着一行字：“乔羽，
平安，
还有我，
我们是一家人。”
字迹依旧笨拙，
却比昨天的病历单上的字，
多了几分笃定。
“你记起来了？” 乔羽的声音带着颤抖。
祁寒摇摇头，
眼神却亮得惊人：“没记起来，
但我知道，
你们是我的家人。” 他指着那个小小的婴儿，
“他叫平安，
对不对？我昨天听你这么叫他。”
乔羽的眼泪突然掉了下来，
砸在那张画纸上，
晕开小小的墨痕。她突然明白，
记不记得起过去不重要。重要的是，
无论时光停在哪个节点，
他总会穿过人群，
找到她，
认定她，
把所有的甜都捧到她面前。
祁寒笨拙地用袖子给她擦眼泪，
动作生涩却温柔：“你别哭，
是不是我画得太丑了？我再画一张，
画好看点。”
“不丑，
” 乔羽握住他的手，
把那张画纸小心翼翼地折好，
放进贴身的口袋，
“很好看，
是我收到过最好的礼物。”
这时，
平安在婴儿床里 “咿呀” 了一声。祁寒立刻跑过去，
学着乔羽的样子，
笨拙地哄着：“平安乖，
爸爸给你唱儿歌…… 两只老虎，
跑得快，
跑得快……”
跑调的歌声在病房里回荡，
乔羽靠在门框上，
看着这父子俩，
突然笑了。阳光穿过窗户，
落在他们身上，
温暖得像个拥抱。
或许记忆永远不会恢复，
或许他会永远停留在十八岁。但那又怎样呢？十八岁的祁寒会给她买热奶茶，
二十八岁的祁寒会给她挡车，
而无论多少岁的祁寒，
都会把她护在身后，
把所有的甜都留给她。
就像此刻，
他唱完儿歌，
突然回头冲她笑，
眼里的星星比十年前更亮：“乔羽，
等我好了，
我们去领证吧。”
乔羽笑着点头，
眼里的泪还没干，
心里却甜得像揣了罐蜜。
“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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