汴京的六月，暑气蒸腾。
垂拱殿的铜鹤香炉里飘着龙涎香，却掩不住窗外的蝉鸣躁闹。
宋谦批完最后一本奏折，揉了揉发酸的眉心。
正欲起身，殿外忽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陛下！”
值夜的太监李福掀帘而入，声音发颤：
“太子殿下求见，说有要事相商。”
宋谦挑眉。
太子宋承宇素来沉稳，深夜来见，必是出了大事。
他挥挥手：“让他进来。”
片刻后，宋承宇裹着湿透的玄色衮服冲进来！
发梢滴着水，腰间玉佩撞得叮当响。
他跪在御案前，额头抵着冰凉的金砖：
“父皇，儿臣……儿臣有罪。”
“何罪之有？”
宋谦放下朱笔，声音平静：
“可是朝中有人闹事？”
宋承宇抬头，眼眶泛红：
“今日早朝，户部侍郎王谔当众说儿臣‘仁厚无断，难担大任’；
退朝后，又有御史弹劾儿臣私通江南商贾，贪墨赈灾款……
儿臣查了，这些都是谣言！”
宋谦指了指案上的密折：
“朕己看过。王谔的奏折里写着‘太子仁弱，若遇边患，必误国’——
他倒是会挑时候。”
“可这些谣言传得沸沸扬扬！”
宋承宇攥紧衣袖：
“儿臣昨日去太学，学子们议论纷纷；
回宫时，连御膳房的厨娘都问儿臣‘是不是要被废了’；
父皇，儿臣……儿臣实在撑不住了。”
他声音哽咽：
“若儿臣真没本事，便让位于三弟承泽；
他是户部尚书之子，精明能干，定能担起这江山。”
“住口！”
宋谦猛地拍案，震得烛火摇晃：
“储君之位，岂是你说让就能让的；
当年太祖皇帝传位太宗，是因太宗有平定天下之功；
太宗传位真宗，是因真宗守成安民；
朕立你为太子，是看你仁厚爱民，有帝王之德！”
宋承宇浑身发抖：
“可儿臣性子软，遇事总犹豫……”
“犹豫？”
宋谦起身，走到他面前：
“你去年巡查江南，见灾民卖儿鬻女，当场下令开仓放粮，这不是犹豫；
你前日批奏，驳回了工部‘劳民伤财修离宫’的折子，这不是犹豫！”
他抓住宋承宇的肩膀：
“你要记住，为君者不是要事事果断，是要分得清‘该断’与‘不该断’——
该断的是贪腐，不该断的是民心！”
宋承宇抬头，见父皇眼中满是痛惜，心头的委屈渐渐散了：
“父皇教训的是，儿臣知错了。”
“错不在你。”
宋谦松开手，语气缓和下来：
“错的是那些想动摇国本的人；
你且回去歇着，明日早朝，朕自有计较。”
翌日，早朝。
垂拱殿内，文武百官分列左右。
宋谦端坐御座，目光扫过阶下，停在户部尚书宋九龄身上——
宋承泽正是他的次子。
“昨日有奏折说太子仁弱，朕今日便问各位：太子仁弱，可曾误过国事？”
左班首位的老臣李十一出列，声如洪钟：
“回陛下，太子殿下仁厚爱民，去年河北旱灾，是太子殿下力主开仓放粮；
前月江南水患，是太子殿下亲自去灾区安抚百姓；
所谓‘仁弱’，不过是小人嫉妒之词！”
右班的王谔冷笑：
“李大人护犊子也不是这般护法；
太子仁厚是真，可仁厚不等于无断；
若遇金人南下，太子敢不敢像镇西将军那样亲冒矢石；
敢不敢像种老将军那样斩杀逃兵？”
“放肆！”
宋谦沉声道：
“王谔，你可有证据？”
王谔低头：
“臣……臣是听闻。”
“既是听闻，便罢了。”
宋谦目光转向宋九龄：
“宋爱卿，你教子有方，可曾教过他‘君子慎言’？”
宋九龄出列，躬身道：
“回陛下，臣教过；
只是犬子年轻气盛，近日与旧友往来，或有过失；
臣定当严加管教。”
“好。”
宋谦点头：
“朕今日要说的是：储君之位，当以德不以才；
太子承宇仁厚爱民，符合朕当年立储之初衷；
至于谣言，朕心里有数，诸位不必多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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