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岁的宋谦挑着两捆柴，走在汴京的青石板上。
他穿件洗得发白的粗布短打，袖口补着青布补丁，腰间别着把半旧的绣春刀——
那是王氏用破布裹了十年，从终南山带出来的。
刀鞘上的缠枝莲早被磨得发亮，刀身却依旧锋利。
削柴时“唰”的一声，能齐根切断碗口粗的硬木。
“阿谦，慢些走。”
王氏跟在他身后，拎着个竹篮，里面装着半块腌萝卜、两个炊饼。
她今年五十岁，头发白了大半，却还梳得整整齐齐，用荆钗别在脑后。
她的手背上爬满青筋，可握竹篮的姿势依旧像当年在宋府绣楼里那般稳当。
这是他们头一回进汴京。
王氏说：
“你爹的案子沉冤十年，该去汴京问问了。
再说，你今年十八，总不能一辈子在山里打石头。”
宋谦应了，可他心里清楚，王氏是怕他再像从前那样，听见百姓受委屈就冲上去——
上个月在终南山脚下的镇子，他为替被地痞抢米的妇人出头，被打断了三根肋骨，躺了半个月才爬起来。
樊楼就在眼前。
这座酒楼朱漆大门，飞檐上挂着十盏羊角灯，灯纸上画着“贵妃醉酒”的图样，映得门前青石板都泛着暖光。
酒客们的笑声、杯盏相碰的脆响、歌姬的丝竹声混作一团，飘得老远。
宋谦刚走到楼前，就听见里头传来女子的哭声。
“放开我！你们这群强盗！”
那声音尖尖的，带着哭腔，像被掐住脖子的雀儿。
宋谦脚步一顿，循声望去——
只见两个穿皂衣的官兵架着个穿藕荷色裙裳的姑娘，往酒楼里拖。
姑娘的绣花鞋掉在地上，裙角撕开道口子，露出雪白的小腿。
她挣扎时，鬓边的珍珠步摇乱颤，落在青石板上“叮叮”响。
“小娘子莫挣扎！”
为首的官兵嬉皮笑脸：
“知府大人的千金要纳你做妾，是你的福气！到了府里，给你穿金戴银，吃山珍海味……”
“放屁！”
姑娘踢了那官兵一脚：
“我是秀才之女，岂能做妾？”
“秀才之女？”
另一个官兵扯住她的胳膊：
“如今秀才的闺女，也配挑三拣西？知府大人说了，只要跟了公子，你爹那点俸禄，够你全家吃三辈子！”
宋谦的太阳穴突突首跳。
他想起王氏说过的话：
“这世道，最狠的不是刀，是权。”
可他更记得，上个月在镇西头，张屠户的女儿被里正家的儿子抢去做妾！
张屠户跪在里正门前哭了三天，最后还是被拖走时撞在石狮子上，头破血流。
“住手！”
宋谦把柴捆往地上一扔，大步走过去。
两个官兵转头看他，见他穿粗布短打，腰间别着刀，嗤笑一声：
“哪来的野小子？敢管你爷爷的闲事？”
宋谦没说话，攥紧了刀柄。
他身高六尺，肩宽背厚，常年挑柴打石头，浑身都是腱子肉。
那两个官兵不过十五六岁，仗着有官府撑腰才敢横行，见他这副模样，倒有些发怵。
“你……你想干什么？”
为首的官兵后退半步，手按上腰间的佩刀。
“放人。”
宋谦一字一句说：
“她不是你们的妾。”
“反了！”
另一个官兵抽出佩刀：
“敢拦官兵抓人，按《大宋律》，是要杖毙的！”
王氏不知何时到了宋谦身边，她攥住他的衣袖，声音发抖：
“阿谦，别……”
“奶娘，你先回去。”
宋谦轻轻推开她说：
“我没事。”
他往前一步，挡在姑娘身前。
那官兵的佩刀己经劈下来，宋谦侧身一躲！
刀锋擦着他的肩膀划过，割破了粗布短衣。
他反手抓住官兵的手腕，用力一拧，佩刀“当啷”落地。
另一个官兵见状，挥刀砍向他的后背！
宋谦侧步避开，抬脚踹在他膝盖上，“咔”的一声，那官兵惨叫着跪倒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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