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亲兵冲过去抓王氏，宋谦扑过去护住她，被另一个亲兵一脚踹在肚子上。
他蜷成虾米状，疼得说不出话，却死死护着王氏的头。
王氏颤抖着摸出怀里的绣春刀，刀刃上还沾着宋谦的血，她用尽全身力气，朝那男人的胸口扎去——
“当！”
刀刃砍在男人的团花锦袍上，崩了个口子。
原来这刀鞘里装的不是真刀，是根铁条。
王氏愣住，男人趁机甩了她一巴掌，骂道：
“老虔婆！活腻了？”
宋谦挣扎着爬起来，看见王氏嘴角流血，头发散在肩上，像个被踩碎的瓷娃娃。
他的心像被人攥住了，疼得喘不过气。
“阿谦，”
王氏突然笑了，她摸出块碎玉，塞进宋谦手里：
“这是你爹当年给我的……拿着，去青龙涧的破窑洞，找你爹留下的东西……”
“奶娘！”
宋谦抓住她的手：
“你别说话……”
“我快不行了。”
王氏的声音越来越轻：
“当年在终南山，我就该告诉你……你爹是被冤枉的……蔡京、童贯他们……怕你爹查他们的贪腐……”
“奶娘！”
宋谦的眼泪掉下来：
“我们回终南山，我不闹了，我不惹事了……”
“不闹不行啊……”
王氏摸着他的脸：
“这世道，苦的人太多了……阿谦，你要替他们……替他们……”
她的话没说完，头一歪，手无力地垂下去。
宋谦抱着她，感觉她的身体越来越冷，像块冰。
周围的人群炸了。
“老太太死了！”
“官兵打死人了！”
“快去报官啊！”
李校尉慌了，吼道：
“把他们拖走！别让百姓围过来！”
亲兵们上前拉宋谦，他却像发了疯似的，抱紧王氏，用后背撞向亲兵。
有人用朴刀砍他的胳膊，有人用脚踹他的腿，可他就是不松手。
鲜血顺着他的胳膊往下流，滴在王氏的脸上，像朵开败的花。
“阿谦！”
人群里有声音喊：
“去开封府喊冤！找陈大人！”
“陈大人？”
宋谦抬头，看见人群里挤进来个穿青衫的老头，白胡子飘在胸前，手里柱着根藤杖。
“陈大人？”
李校尉脸色变了：
“你……你是陈过庭？”
那老头冷笑一声：
“正是。当年我在御史台，见过宋枢密使——他是条汉子，不像你们这些狗官！”
他转向宋谦：
“小友，你叫什么名字？”
“宋谦。”
“好，宋谦。”
陈过庭点头：
“你奶娘的尸首，我让人抬去开封府。你去大相国寺后巷的‘济民堂’，找王婆子，她会帮你。”
宋谦抱着王氏的尸首，跪在地上给陈过庭磕了个头。
他的眼泪砸在青石板上，和王氏的血混在一起。
“阿谦，”
王氏的声音突然在他耳边响起，那么轻，却那么清晰：
“这世道的刀，不该只砍穷人……该砍该砍的头……”
他摸出怀里的碎玉，又摸出王氏塞给他的半块青铜虎符——
那是方才混乱中，王氏从怀里掏出来的，塞进他手心。
虎符上刻着“替天”二字，边缘有些磨损，却依旧能看清。
“奶娘，”
宋谦低声道：
“我记住了。”
他抱着王氏的尸首，站了起来。
周围的百姓自动让开一条路，有人递来块破布，让他擦脸上的血；
有人把自己的外衣脱下来，让他裹住王氏的尸首；
还有人往他手里塞了块炊饼：
“小兄弟，吃点东西，去开封府！”
宋谦接过炊饼，咬了一口。
他望着汴京城的灯火，望着樊楼上的“贵妃醉酒”灯画，突然觉得，这灯火不再那么刺眼了。
他知道，从今天起，他要走的路，是一条用血铺的路——
但他不怕，因为他终于明白了王氏说的“热的气”是什么。
那是愤怒的气，是不甘的气，是替天下所有苦人，把该讨的公道，讨回来的气。
他抱着王氏，一步一步，走向开封府的方向。
背后的樊楼里，传来知府千金的哭声：
“爹，我不要那秀才之女了……”
可宋谦没回头。
他知道，有些事，一旦开始，就再也不能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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