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过庭走后,宋谦抱着王氏的尸首在济民堂停了三日。
王婆子是个五十来岁的寡妇,丈夫原是汴京府的仵作。
三年前被知府家丁打死,她便靠着给穷人缝补衣裳、收殓尸首过活。
她见宋谦守着王氏的尸首哭得眼睛红肿,叹道:
“小友,你奶娘这是积了大德的事——昨日我去开封府递状子,陈大人己经批了,说三日后再议。”
宋谦抹了把泪:
“多谢王婆婆。”
王婆子摇头:
“谢啥?你奶娘当年在街头救过我儿子,这人情我早该还。”
她掀开盖着王氏的破布,见王氏脸上还留着那巴掌印,又抹了把泪:
“这世道,好人难活啊……”
第三夜,宋谦守在灵前,手里攥着那半块青铜虎符。
月光透过破庙屋顶的洞洒进来,照在虎符上,“替天”二字泛着幽光。
他想起王氏临终前的话:
“这刀该用来砍该砍的头……”
可他连“该砍的头”是谁都不知道,只知道王氏的仇人、卖炭翁的仇人、秀才女儿的仇人,都在那座朱门绣户的汴京城里。
“吱呀——”
破庙的门被踹开了。
宋谦猛地抬头,见七个身影跌跌撞撞闯进来,为首的是个大块头,肩上扛着根齐眉棍,棍头还沾着血。
“兄弟!”
那大块头扔了棍子,扑到供桌前:
“可算找到你了!”
宋谦后退半步,握紧了腰间的绣春刀。
其余六人也跟了进来:
一个尖嘴猴腮的汉子揣着个破包袱。
一个穿红裙的女子攥着把匕首。
一个戴斗笠的沉默汉子背着口棺材!
还有三个面色青白的年轻人,其中一个胳膊上绑着渗血的布条。
“你们是谁?”
宋谦喝道。
“兄弟,我是铁臂熊!”
大块头抹了把脸上的灰尘:
“在城南卖艺,被知府家的家丁抢了饭碗,还挨了顿打!”
“我是神偷鼠!”
尖嘴猴腮的汉子挤过来:
“前日偷了知府私库的银子,想分给饥民,结果被抓去打了三十鞭!”
“我叫玉面狐。”
穿红裙的女子冷笑:
“被知府的儿子逼婚,我砍了他两个家丁,连夜逃出来的。”
戴斗笠的汉子摘下帽子,露出张刀疤纵横的脸:
“我是丧门刀,替人收尸时撞见知府杀人灭口,差点被埋进乱葬岗。”
三个青年的为首者掀开胳膊上的布,露出碗口大的伤口:
“我们是黄河帮的,运粮船被知府的漕运队截了,兄弟们饿肚子,我们去讨说法,被打成这样……”
宋谦听着,胸口发闷。
这些人,和卖炭翁、秀才女儿、王氏,都是被同一把刀砍的人。
“你们来做什么?”
他问。
铁臂熊抹了把眼泪:
“听说你奶娘死了,我们来给你出气!”
神偷鼠从怀里掏出个油纸包:
“兄弟,这是我偷的炊饼,还热乎!”
玉面狐把匕首往桌上一插:
“我这儿有把刀,比你那绣春刀利!”
宋谦的目光落在供桌上的虎符上。
他突然想起王氏的话:
“这刀该用来砍该砍的头……”
可现在,他眼前有七把刀,七颗被踩进泥里的心。
“你们可知,我奶娘是怎么死的?”
他问道。
七人摇头。
“她替我挡了官兵的刀。”
宋谦摸出虎符:
“这是我爹的官印,这是我奶娘的刀。我娘说,这虎符是‘替天’的,要砍该砍的头。”
铁臂熊突然跪下来:
“兄弟,我铁臂熊这条命,就交给你了!”
神偷鼠跟着跪下:
“我也是!”
玉面狐、丧门刀、黄河帮的三人,还有另外两个年轻人,全都跪了下来。
“我们都是被这世道踩进泥里的,”
铁臂熊声音发颤:
“你若愿意带我们,我们跟你干!”
宋谦望着他们,想起终南山里的七星会。
那时他才十八,带着七个落魄江湖客施粥、劫贪官,可如今,他有了更重的担子——
替王氏、替卖炭翁、替所有苦人,把这世道的刀,砍向该砍的地方。
“好。”
他点头道:
“但我要先问你们一句话:你们愿不愿意,跟着我,受苦?”
“愿意!”
七人异口同声。
“愿跟着你,砍该砍的头!”
“愿跟着你,让这世道的苦人,有饭吃,有衣穿!”
(http://www.220book.com/book/6Z4M/)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220book.com。顶点小说手机版阅读网址:http://www.220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