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像指尖的沙，悄无声息地滑过。没有秦厌的学堂，我依旧和江淮景一起温书、一起回家，他会像从前那样替我挡开路边的枯枝，会在我解不出《论语》难题时耐心讲解，可偶尔看到书桌上空着的角落，看到街上卖桂花糖糕的摊子，还是会想起那个总把好东西悄悄留给我的少年——想起他递糖糕时泛红的耳尖，想起他念诗时清亮的嗓音，想起他攥着玉佩说“等你及笄”时认真的眼神。
这两年里，我和江淮景的情谊也在慢慢变深。他不再把我当成一个小女孩，会在春日带我去郊外踏青，指着漫山野花说“这株雏菊很像你，明媚又坚韧”；会在夏夜陪我坐在庭院里看星星，轻声讲起边关的故事；会在我偶尔念起秦厌时，轻轻拍着我的肩说“他答应过你的，一定会回来”。他看我的眼神里，多了些从前没有的温柔与郑重，像春日的暖阳，悄悄裹住了我的心。
而千里之外的边境，苦寒的风沙磨去了秦厌身上的青涩。他站在营帐前，望着远处连绵的雪山，身后是母妃旧部与他这两年亲手招揽的将士，手里攥着的西域地图早己被翻得边角起皱。两年前那个连说话都轻声细语的少年，如今眼底满是锐利的光，声音也多了几分沉稳：“我母妃是西域鄯善国公主，当今皇上强掳她入宫，害她至死不能归乡；太子忌惮我，父王弃我，若我没有权力，不仅报不了母妃的仇，连想守护的人都护不住。”
他抬手按住腰间的佩剑，目光坚定：“从今日起，鄯善旧部与边境将士听我号令，待时机成熟，回长安，夺皇位。我要将大汉掌握在自己的手里，自己做皇帝——只有站在最高处，才能想要什么便得什么，再不用看旁人脸色。”帐下将士齐声应和，声震营帐，风沙似乎都为这野心停了片刻。这两年的磨砺，让他彻底明白：软弱只会任人宰割，唯有权力，才能撑起所有执念。
转眼就到了我及笄的日子。将军府受邀来观礼，家里张灯结彩，母亲亲自坐在镜前为我梳鬓，指尖轻柔地将我的长发挽成及笄发髻，又取来一支嵌着珍珠的金步摇，轻轻插在发髻上，笑着说：“我的女儿，今日起就是大姑娘了。”我望着镜中穿着繁复襦裙的自己，忽然想起秦厌的承诺，心里忍不住泛起失落——吉时快到了，他大概是真的回不来了。
正出神时，江淮景走了进来。他穿着月白锦袍，手里捧着锦盒，眼神温柔得能滴出水来：“君熙，及笄快乐。这是我的礼物。”打开锦盒，一只羊脂玉镯静静躺着，玉质温润，镯身刻着细密缠枝纹。“这是江家传下来的，母亲说……该送给我想共度一生的人。”他没明说“传媳”二字，可眼底的认真，让我的耳尖瞬间红了。
我刚戴上玉镯，就听见院外传来熟悉的声音，带着风尘仆仆的沙哑：“君熙妹妹，我来晚了。”
转头望去，秦厌站在院门口，玄色劲装衬得他身形挺拔，脸上没了从前的怯懦，多了英气，只是眼底还带着赶路的疲惫。我几乎是跑着冲过去，眼眶泛红，带着点嗔怪说：“阿厌哥哥，我还以为你赶不上我的及笄礼了！你在我心里早就是亲哥哥一样的存在，要是你不到，我真的会很难过的。”
秦厌伸到半空想扶我的手猛地顿住，整个人都愣在了原地。他风尘仆仆赶回来，满心都是这两年的思念，甚至暗自期待——他如今有了势力，或许能和江淮景站在同一起跑线，让她看到自己作为男子的担当，而非从前那个需要庇护的少年。可“亲哥哥”三个字像一盆冷水，瞬间浇灭了他所有的期待，指尖微微发颤，连手里的锦盒都攥得发紧。原来这么久以来，他在她心里，从来都只是哥哥，不是那个能与江淮景并肩、让她动心的人。
我没察觉他的异样，还笑着拉他的袖子：“快让我看看你给我的及笄礼！”
秦厌才缓过神，勉强扯出一抹笑，打开锦盒——里面是支西域金步摇，莹蓝宝石缀着细银链，一动就响。“这是西域的宝石，特意让人打磨的，很配你。”他的声音比刚才低了些，眼底的光也暗了几分。
江淮景走过来，拍了拍秦厌的肩，语气温和：“回来就好，正好赶上及笄宴。”他看了眼秦厌微僵的神色，又看了看我毫无察觉的笑脸，眼底闪过一丝了然，却没多说什么。
院外阳光正好，落在我们三人身上，可秦厌心里的暖意，却悄悄凉了半截——他终究还是来晚了，不仅是赶不及吉时，更是赶不上她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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