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睿渊的指尖还捏着那支金色牙膏，眉头微蹙，像在分析某种罕见病例。岑笑笑站在办公室门口，假装整理教案本，实则用余光描着他白大褂第三颗纽扣——果然松着，和昨夜香薰卡上刻的“20:17”一样精准。
她没动，也没说话，只把教案本往腋下一夹，转身就走。走廊灯光打在她发尾，晃出一道弧线。三步之后，她听见身后脚步声跟了上来。
“牙周膜？”他声音压得很低，像是怕惊动什么。
“专业推荐。”她头也不回，“防蛀，护龈，还能促进医患关系和谐。”
他没接话，但脚步没停。她知道他在看她后脑勺，就像知道他昨晚一定翻过班级群发的视频，也一定对着那支牙膏琢磨了十分钟。
第二天查房，她早早溜进观察室，挑了靠窗那张床。校服领口松了两颗扣子，袖口卷到手肘，露出一截手腕——那里原本有道红印，现在被米奇贴布剪成的牙齿图案盖住了。
护士推着药车进来时，她正哼着《刷牙歌》副歌，节奏卡在“笑容专家笑哈哈”那一句。门一开，肖睿渊走进来，听诊器挂在脖子上，金属头垂下来，轻轻碰了下胸口。
他翻开病历本，钢笔尖落在纸上。
“心率？”他问。
“正常。”她眨眨眼，“除非有突发刺激。”
他笔尖一顿，正要写，床底下突然钻出个小脑袋——扎羊角辫的班长，抱着个迷你牙刷模型，仰头就喊：“肖医生！老师说你是钻石王老五！”
笔尖猛地一沉。
“噗”一声，钢笔尖戳穿纸面，墨点像炸开的星子，从“心率72”后面辐射出去，裂纹细密，边缘微微。
岑笑笑盯着那个破洞，没憋住笑。
肖睿渊面不改色，只把病历本往旁边护士手里一递：“记录异常，患者存在诱发性心律波动。”
“是您手抖了吧？”她歪头。
“医学上不叫手抖。”他收起钢笔，换上听诊器，“叫应激性肌肉震颤。”
“哦？”她撩起校服下摆，露出腰间用防水笔画的假线头，“那这里呢？是不是也得查查有没有‘应激性皮肤瘙痒’？”
他喉结动了下，听诊器金属头贴上她胸口的瞬间，病房广播突然响起：“请肖睿渊医生到急诊科会诊。”
他没动。
金属头还贴着她皮肤，温度比刚才低了半度。她能感觉到他呼吸节奏变了，像被什么卡住了气流。
“肖医生？”护士提醒。
他这才撤开听诊器，转身时白大褂带起一阵风，吹动了床头那张病历纸。破洞边缘颤了颤，像张开的嘴。
她趁机摸出手机，屏幕亮起，蓝色手机壳一角露出来——和他口袋里那支一模一样。她点开微信，编辑框里打出：“肖医生查房时心跳多少呀？”
指尖悬在发送键上，突然弹出新消息。
董瑶瑶。
视频自动播放。
十五秒，全是昨夜诊室偷拍：她扯着领口说“线头藏在里面了哦”，他喉结滚了三下，棉签在她腰上多停了五秒，最后还有一帧特写——他耳尖泛红，睫毛低垂，眼神像被什么烫到了。
配文：“建议申报市级非遗——高冷医生在线融化。”
她迅速锁屏，把手机塞进被单底下，假装研究吊瓶流速：“这滴速……是不是有点慢？”
肖睿渊正好走回来，手里拿着新药单。他扫了眼输液管，又扫了眼她藏手机的动作，没说话，只把药单递过去：“核对一下。”
她接过，指尖擦过他手套边缘。药单上，“肖睿渊”三个字签得刚劲有力，最后一笔拖出个小钩，和病历纸上那个破洞的位置几乎重合。
查房结束，他转身要走，班长又冲进来，抱着个纸箱，上面画了颗大牙。
“肖医生！护牙大礼包！”
他接过，打开。最上面是那支金色牙膏，管身用荧光笔写着：“牙周膜认证防蛀配方”。他拇指着浮雕纹路，突然停住——底部压着一张皱巴巴的乐谱。
《刷牙歌》五线谱。
他眯了下眼。
就在这时，走廊里响起齐刷刷的童声。
“医生叔叔最伟大——”
“笑容专家笑哈哈——”
“守护健康顶呱呱——”
一群小学生排着队从拐角冒出来，手里举着画满爱心的A4纸，领头的还举着个喇叭。
“肖医生娶我们老师！”
声音整齐得像排练过。
他站在原地，手指还捏着那张乐谱。纸角微微卷起，边缘有水渍晕染的痕迹，像是被人反复过。他低头看，五线谱空白小节里，几组装饰音排列得过于规整——哒哒哒 哒哒 哒 哒哒哒。
摩斯密码。
今晚八点。
他抬眼，岑笑笑正靠在病房门框上，嘴角翘着，眼神亮得像藏了灯。
他走过去，病历本“啪”地拍在她膝盖上。
“岑老师对医疗流程很感兴趣？”
她摊手：“纯属职业好奇。”
他指尖划过那个破洞，力道加重：“这里本该记录患者体征，现在成了……情感观测站？”
她刚要开口，他突然伸手，从她枕下抽出手机。屏幕亮着，未发送消息赫然在列：“肖医生心跳破百算医疗事故吗？”
她眨眨眼：“纯属学术探讨。”
他盯着那行字，三秒，五秒，十秒。窗外救护车鸣笛由远及近，金属链碰撞声混在风里。他后退半步，听诊器挂回脖子，动作利落得像要切断什么。
“明天十点。”他扔下一张便签纸，“心脏复查。”
她捡起来，纸面除了时间，还用铅笔涂了个迷你听诊器图案。笔尖落点，正是今天病历纸上被戳破的那个洞眼。
她抬头，他己走到走廊尽头，白大褂下摆扫过门框。第三颗纽扣晃了晃，线头松得更开了。
她低头，把便签纸折成小方块，塞进校服口袋。指尖碰到内衬，摸到一块硬物——是昨夜剪下的雪松香薰卡碎片，她悄悄缝进了衣袋夹层。
手机震动。
班级群消息跳出来：【老师，我们把歌发给校长了！他说要请肖医生来当健康顾问！】
她笑出声，刚要回复，抬头看见护士站监控屏幕一闪——画面定格在查房瞬间，她仰头看着肖睿渊，他低头看着她，两人之间，只有那支钢笔留下的破洞，在纸上静静渗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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