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社门口的土路还沾着晨露，刘卫红攥着从通讯员那儿借来的《公社简报》，脚步却没了往日的轻快。刚才在公社办公室外，她清清楚楚听见李书记跟小周说：“陈知远那小子，放着北京的返城机会不要，非要留在红星屯，还说要带宣传队去地区演出，教农村姑娘唱京剧——倒真是把这儿当自己家了。”
“返城机会不要？”刘卫红心里“轰”的一声，手里的简报差点掉在地上。她以为陈知远就算犹豫，最终还是会选北京——那是大城市，是他的根，怎么会甘心留在这土坯房连片的红星屯？难道他就是故意的？故意跟自己作对？之前告状、威胁，都没让他退，现在他留下，就是想证明自己是对的，自己是错的？
一股无名火从脚底窜上来，烧得她太阳穴突突跳。她想起县汇演时，自己眼睁睁看着陈知远的宣传队拿高分；想起地区审查时，自己没抓住半点“违规”证据；想起王保国跑几百里去担保，村民们联名信上密密麻麻的手印——这些画面现在想起来，都像在打她的脸。
“他不是想留，是别有用心！”刘卫红咬着牙，心里冒出个念头，“他想拉拢队员，搞小团体，把红星屯变成他传播封资修的地方！”
她没回知青宿舍，径首往村口的老槐树下走——那里每天早上都聚着一群大妈纳鞋底、聊家常，是村里消息传得最快的地方。果然，张大妈、李婶正围着石桌坐着，手里的针线上下翻飞，嘴里还聊着“宣传队明天去地区演出”的事。
“张大妈，李婶，你们还不知道吧？”刘卫红走过去，故意压低声音，却让所有人都能听见，“陈知远为啥不回北京？不是他不想回，是他想在咱们屯搞事！”
张大妈手里的针线顿了顿：“卫红丫头，你这话咋说？知远那孩子不是挺好的吗？教春梅唱戏，带宣传队拿了县第一，咋会搞事？”
“好？”刘卫红冷笑一声，从口袋里掏出那个记满“证据”的小本子，虽然没打开，却故意晃了晃，“你们没看见他背地里做的事！他教队员唱旧戏，还说要教更多农村姑娘唱，这不是拉拢人搞小团体是啥？他就是想让大家都听他的，把红星屯变成他的‘戏台子’，到时候他说啥就是啥，咱们都得听他的！”
李婶皱了皱眉：“卫红，你这话可不能乱说。知远那孩子教春梅唱戏，俺们都看在眼里，没教啥坏东西啊？春梅现在唱得比广播里还好听，这不是好事吗？”
“好事？”刘卫红提高了声音，引来不少路过的村民，“他教的是封资修的旧戏！是要把大家带偏！他不回北京，就是想靠这些‘小恩小惠’拉拢人，等大家都信他了，他就会把旧戏里的坏东西都教出来，到时候咱们屯的名声就全毁了！”
“俺看你是瞎操心！”路过的李建国听见了，忍不住插了句嘴，“知远那孩子为了宣传队，熬夜改谱子，采草药给春梅护嗓，王队长还去地区为他担保，这些俺们都看在眼里，他要是想搞事，能这么用心？”
刘卫红被噎了一下，却不肯罢休：“李建国，你就是被他骗了！他给你们点好处，你们就都向着他！等以后出了事，你们就知道后悔了！”
正说着，赵春梅提着篮子路过，听见刘卫红的话，脸色一下子白了。她刚去菜园摘了点青菜，准备给宣传队的队员们煮点粥，没想到会听见这些。“刘卫红，你别胡说！陈知青不是那样的人！他教俺们唱戏，是想让俺们有机会站在更大的舞台上，不是你说的搞小团体！”
“你当然帮他说话！”刘卫红瞪着赵春梅，语气尖酸，“你就是被他拉拢的第一个！他教你唱旧戏，让你觉得自己了不起，你就跟着他一起骗大家！”
“俺没有！”赵春梅急得眼泪都快掉下来，手里的篮子晃了晃，青菜掉了一地，“陈知青教俺的都是好东西，是能让俺们唱得更好的技巧，不是坏东西！1971知青与梨园火种来自“人人书库”免费看书APP，百度搜索“人人书库”下载安装安卓APP，1971知青与梨园火种最新章节随便看！你要是不信，明天可以去地区看俺们演出，看看俺们是不是像你说的那样！”
周围的村民也跟着劝：“卫红丫头，别再瞎说了，知远那孩子挺好的，春梅也不会骗人。”“就是，明天宣传队去地区演出，是咱们屯的光荣，你就别添乱了。”
刘卫红看着围过来的村民都向着赵春梅，心里更气了，却没人再听她说话。她捡起掉在地上的小本子，狠狠瞪了赵春梅一眼，转身就走——她就不信，没人信她的话！陈知远的“阴谋”，总有一天会暴露！
她又去了队部院子附近，想找队员们“提醒”几句。刚好孙强扛着“马鞭”出来，准备去排练场，看见刘卫红，皱了皱眉：“刘知青，你咋来了？俺们要排练，没时间跟你说话。”
“孙强，我是来提醒你的！”刘卫红拦住他，语气急切，“陈知远不回北京，是想拉拢你们搞小团体，他教你们的那些‘技巧’都是旧戏里的，是违规的！你们别被他骗了，到时候地区演出出了事，你们都得跟着倒霉！”
孙强一下子火了，举起手里的“马鞭”：“你胡说啥！陈知青教俺们的是能让俺们唱得更好的本事，俺们练了这么久，都快去地区演出了，你还在这儿说风凉话！俺看你就是见不得俺们好！”
刘卫红被孙强的气势吓了一跳，后退了两步，却还嘴硬：“我是为你们好！你们不信，早晚要后悔！”
“俺们不用你为俺们好！”孙强说完，扛着“马鞭”就往排练场走，没再理她。
刘卫红站在原地，看着孙强的背影，心里又气又委屈——她明明是为了“革命文化”，是为了不让大家被陈知远骗，可为什么没人信她？为什么所有人都向着陈知远？
她不甘心，又去找王保国。王保国正在给宣传队的队员们分发明天去地区的干粮，见她来，脸色沉了下来：“卫红丫头，你又来干啥？是不是又想说知远的坏话？”
“王队长，我是来跟您说正事的！”刘卫红急得眼泪都快掉下来，“陈知远不回北京，是想拉拢队员搞小团体，他教的都是旧戏技巧，是违规的！您要是不阻止他，明天地区演出出了事，咱们屯的脸就丢尽了！”
王保国放下手里的干粮，看着刘卫红，语气严肃：“卫红，我跟你说最后一遍，知远是个好同志，他教队员的都是合规的东西，村民们都信他，俺也信他！你要是再在这儿瞎造谣，影响宣传队演出，俺可就不客气了！”
刘卫红看着王保国坚定的眼神，知道自己再说也没用。她攥着小本子，转身跑出队部院子，眼泪终于掉了下来——她不明白，为什么自己明明是对的，却没人信；陈知远明明是“错”的，却所有人都向着他。
她回到知青宿舍，把自己关在屋里，看着桌上的小本子，上面的“证据”突然变得刺眼。她想起刚到红星屯时，自己也是想为宣传队做贡献的，可后来却一门心思抓陈知远的错，现在落得没人信的地步，心里又酸又涩。
而排练场里，陈知远正帮赵春梅调整和声，孙强在练“打虎”的转身，周明的笛音清亮。赵春梅小声跟陈知远说：“刘卫红刚才在村口说你……”
陈知远笑了笑，摸了摸她的头：“别理她，咱们好好排练，明天在地区演出上拿出真本事，比啥都强。”
他知道刘卫红的不满，却没心思跟她计较——他现在满脑子都是明天的演出，是春梅的心愿，是队员们的盼头，这些比任何谣言都重要。
夕阳落在排练场的梨树上，把叶子染成暖金色。刘卫红在宿舍里看着窗外，心里的不满像团火，却没人能懂。她不知道，自己的这些“不满”，在队员们的努力和村民们的信任面前，早己成了没人在意的“杂音”——红星屯宣传队的脚步，不会因为她的不满，而停下前往地区舞台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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