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风林的夜色浓得像化不开的墨。参天古木的枝桠交错，将月光切割成细碎的光斑，洒在铺满腐叶的地面上，泛着诡异的冷光。蓝栤司走在前面，手里的罗盘指针微微颤动，每隔几步就会从布包里掏出一张黄色的“隐气符”，贴在两人衣襟上——这符纸能暂时隐匿灵力气息，避开普通弟子的探查，却躲不过擅长追踪的精英耳目。
“小心点，前面是‘一线天’峡谷，最适合设伏。” 蓝栤司压低声音，指尖捏着一张玄铁符，这是他压箱底的防御符箓，能抵挡筑基期修士的全力一击，“柯桥派来的肯定不是普通弟子，说不定带了擅长阵法的好手，我们得打起十二分精神。”
柯孜陌跟在身后，指尖无意识地着腰间的噬魂盏。心口的魂魄碎片像是感应到危险，微微发烫，让他想起之前在迷雾森林遇到的追兵——那些弟子的气息虽然微弱，却带着与他同源的“柯”姓血脉，让他本能地感到不适。
刚踏入峡谷入口，脚下的腐叶突然发出“咔嗒”一声轻响。不是踩碎枝叶的声音，而是机关触发的脆响。蓝栤司脸色骤变，猛地拉住柯孜陌的手腕，往后急退：“不好，是‘落石阵’！”
话音刚落，头顶的崖壁突然传来“轰隆隆”的巨响。无数巨石从崖上滚落，带着呼啸的风声，朝着两人砸来。蓝栤司将柯孜陌推到身后，掏出玄铁符往空中一抛，符纸瞬间化作一道黑色的光幕，挡住了最先落下的几块巨石。可后续的石块越来越多，光幕被砸得剧烈晃动，裂纹如蛛网般蔓延。
“往东躲！那里有石缝！” 蓝栤司大喊，拉着柯孜陌往峡谷东侧跑去。东侧的崖壁上有一道半人高的石缝，刚好能容下两人。就在他们钻进石缝的瞬间，身后的光幕“啪”地碎裂，巨石砸在地面上，激起漫天尘土，将峡谷入口彻底堵死。
“咳咳……” 蓝栤司捂着嘴咳嗽两声，刚想喘口气，石缝外突然传来整齐的脚步声。他探头一看，只见六个穿着青灰色道袍的弟子正站在峡谷中央，为首的弟子身材高大，腰间别着一把银色长剑，剑穗上挂着一块青色的玉佩——正是柯桥的得力手下，青云宗内门弟子赵峰，据说己达筑基中期，擅长“青云剑法”和“困兽阵”。
“果然躲在这里。” 赵峰的声音带着几分得意，长剑出鞘，剑尖泛着金色的光芒，“柯师兄早就料到你们会走黑风林，特意让我在这里等你们——识相的就乖乖束手就擒，跟我回青云宗见玄真长老，否则别怪我们不客气！”
蓝栤司冷笑一声，从布包里掏出一把朱砂，撒在石缝入口：“就凭你们几个？也想拦住我们？” 他指尖捏着法诀，朱砂突然亮起红光，化作一道火墙，将石缝入口挡住，“柯孜陌，准备战斗——这些人是冲你来的，他们要的不是噬魂盏，是你的命。”
柯孜陌点点头，从石缝里走出来。他没有武器，只能调动体内的煞气，黑色的气息从指尖溢出，顺着手臂蔓延到周身。赵峰看到煞气，眼神变得更加凶狠：“果然是魔头的余孽！柯师兄说得没错，留着你就是个祸害！” 他挥了挥手，六个弟子立刻结成阵型，长剑交错，形成一道金色的剑网，朝着柯孜陌罩来。
“小心他们的合击阵！” 蓝栤司大喊，掏出玄铁匕首，朝着右侧的弟子冲去。匕首上刻着“破阵符”，刚碰到剑网，金色的光芒就剧烈晃动起来。右侧的弟子被匕首的煞气反噬，闷哼一声，剑网出现一道缺口。
柯孜陌抓住机会，身形一闪，从缺口钻了进去。他没有攻击，只是凭借着凌厉的身法，在阵中穿梭。弟子们的剑招虽然狠辣，却始终碰不到他的衣角——这不是他刻意为之，而是身体的本能，是前世无数次战斗刻在魂魄里的反应。
“别躲！有种正面打！” 赵峰怒吼，长剑朝着柯孜陌的后背刺去。剑尖带着金色的灵力，速度极快，眼看就要刺中他的肩胛骨。柯孜陌像是背后长了眼睛，突然侧身，右手抓住赵峰的手腕，左手的煞气顺着赵峰的手臂蔓延上去，瞬间冻结了他的灵力。
“呃——” 赵峰疼得大叫，想要抽回手腕，可柯孜陌的手像是铁钳般，纹丝不动。他能感觉到，一股冰冷的气息顺着手臂蔓延到心口，让他的灵力运转都变得滞涩起来——这是天煞孤星的煞气，不仅能伤人，还能压制修士的灵力。
蓝栤司趁机解决了右侧的两个弟子。他用玄铁匕首划破弟子的道袍，将一张“禁灵符”贴在他们的胸口，符纸瞬间化作金色的锁链，将两人牢牢捆住。剩下的三个弟子见状，阵型大乱，想要逃跑，却被蓝栤司用朱砂画出的“困敌阵”困住，动弹不得。
“你们到底想干什么？” 柯孜陌看着赵峰，语气冰冷。他能感觉到，赵峰的灵力中，带着与柯桥相似的气息——那是家族的血脉，是他既熟悉又陌生的羁绊。
赵峰咬牙切齿，眼神里满是恨意：“干什么？当然是为了清理门户！你这个魔头，当年屠戮青丘村民，偷镇魂珠，害得柯师兄被仙门上下质疑，家族蒙羞——今天我就要替柯师兄，替青云宗，除掉你这个祸害！”
“你在胡说什么！” 蓝栤司突然冲过来，匕首指着赵峰的喉咙，“当年的事根本不是他做的，是玄真长老栽赃陷害！你们被仙门的谎言蒙蔽了，还以为自己在替天行道，其实就是别人的棋子！”
赵峰根本不信，挣扎着想要反抗：“你胡说！玄真长老德高望重，怎么可能陷害他？柯师兄亲眼看到他偷了镇魂珠，还能有假？你们这些魔头的同党，就会用花言巧语骗人！”
柯孜陌的眼神突然变得锐利。他想起吸收第二片魂魄碎片时的记忆——玄真长老偷偷塞镇魂珠的画面，青云宗掌门拿出珠子时的得意，还有柯桥站在人群中，眼神里的失望和愤怒。心口的魂魄碎片剧烈地跳动起来，一段模糊的记忆涌入脑海：
年少的柯桥站在院子里，手里拿着一把木剑，对着年少的自己说：“弟弟，等我进了青云宗，一定好好修炼，将来保护你，保护家族。” 可后来，画面变成了围剿的祭坛，柯桥站在仙门弟子中间，手里拿着长剑，对着自己大喊：“你这个魔头，我没有你这样的弟弟！”
“你认识柯桥？” 柯孜陌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他想知道，这个口口声声说要保护他的兄长，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为什么会认定他是“魔头”。
赵峰愣了一下，随即冷笑：“柯师兄是你能叫的？他是青云宗的内门大师兄，是仙门的骄傲，而你，只是个罪该万死的魔头——柯师兄说了，就算你是他的弟弟，只要你还活着，就是家族的耻辱，仙门的威胁，他一定要亲手杀了你！”
“亲手杀了我……” 柯孜陌低声重复着这句话。心口的煞气突然失控，黑色的气息爆发出来，将赵峰震飞出去。赵峰重重地撞在崖壁上，吐出一口鲜血，挣扎着想要站起来，却被蓝栤司用匕首抵住了喉咙。
“说！柯桥还派了多少人？仙门旧地有什么埋伏？” 蓝栤司的语气带着几分狠厉。他能看到，柯孜陌的眼神变得更加冰冷，周身的煞气越来越浓——赵峰的话，显然刺激到了他，虽然他自己可能没意识到，那是对“兄长”的失望和痛苦。
赵峰紧闭着嘴，不肯说话。蓝栤司冷笑一声，从布包里掏出一张黑色的符纸，贴在赵峰的额头上：“这是‘蚀骨符’，半个时辰内要是不说实话，你就会尝尝什么叫骨肉分离的滋味——别以为我不敢动你，青云宗的弟子又怎么样？在我眼里，不分正邪，只分对错。”
符纸刚贴上，赵峰就发出一声惨叫。他能感觉到，一股冰冷的气息顺着额头蔓延到全身，骨头像是被冰针刺穿，疼得他浑身抽搐。他终于撑不住了，断断续续地说：“我说……我说……柯师兄除了派我们，还派了三队弟子在仙门旧地外围布下了‘锁魂阵’，只要你们靠近，就会被阵法困住……玄真长老也会亲自过来，他说……他说要亲手抽出你的魂魄，让你永世不得超生……”
蓝栤司和柯孜陌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凝重。玄真长老亲自出手，还有锁魂阵，这意味着，他们前往仙门旧地的路，会比想象中更加危险。
“还有呢？柯桥为什么这么恨他？” 蓝栤司追问，匕首又往前递了几分，“别想着隐瞒，我能看出你说没说实话。”
赵峰的脸色苍白如纸，声音带着颤抖：“柯师兄……柯师兄的母亲，就是因为你才死的……当年你煞气失控，误伤了柯师兄的母亲，柯师兄从小就恨你，后来你成了魔头，更是让他在仙门抬不起头……他说，只有杀了你，才能告慰他母亲的在天之灵，才能让家族恢复名誉……”
柯孜陌的身体猛地一震。他想起了吸收碎片时的另一段记忆——年少的自己煞气失控，不小心撞倒了一个穿着粉色衣裙的女子，女子摔倒在地，额头流血，旁边的柯桥抱着女子，对着他大喊：“你这个怪物！我再也不要理你了！”
原来，那个女子是柯桥的母亲，是他的伯母……是他，害死了她。
心口的空洞突然传来一阵尖锐的疼痛，不是魂魄碎片的共鸣，而是一种从未有过的“愧疚”——虽然他无心，但魂魄里的记忆，让他第一次感受到了这种复杂的情绪。
“够了！” 柯孜陌突然大喊，煞气再次爆发，将周围的困敌阵震碎。剩下的三个弟子趁机逃跑，蓝栤司想要去追，却被柯孜陌拦住：“别追了，我们走。”
他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眼神里的冰冷多了几分复杂。蓝栤司看着他，没有追问，只是点了点头，将赵峰打晕，扔在石缝里——留着他还有用，说不定能从他嘴里问出更多关于仙门旧地的情报。
两人离开峡谷时，夜色己经深了。黑风林里的雾气越来越浓，耳边只剩下风吹树叶的“沙沙”声和自己的脚步声。柯孜陌走在前面，脚步有些沉重，心口的魂魄碎片还在微微发烫，像是在安慰他，又像是在提醒他——前路不仅有仙门的追兵，还有他和柯桥之间，那段无法逃避的家族恩怨。
“别想太多。” 蓝栤司走上来，拍了拍他的肩膀，“当年的事不一定是你的错，煞气失控不是你能控制的，而且赵峰的话未必全是真的——柯桥恨你，可能还有别的原因，比如被玄真长老误导，或者有什么难言之隐。”
柯孜陌没有说话，只是加快了脚步。他知道蓝栤司是在安慰他，可记忆里柯桥的眼神，赵峰的话，都像针一样扎在他的魂魄里——就算他是被陷害的，就算他煞气失控是身不由己，可柯桥母亲的死，是事实；家族的耻辱，是事实；柯桥的恨意，也是事实。
这些事实，像一座大山，压在他的心头，让他第一次觉得，寻找魂魄碎片、洗刷冤屈的路，不仅危险，还带着难以言说的沉重。
两人走出黑风林时，天边己经泛起了鱼肚白。前方不远处，就是仙门旧地的边缘——那里有废弃的祭坛，有他被封印的魂魄碎片，还有他和柯桥之间，那段尘封己久的家族往事。
蓝栤司掏出罗盘，指针指向祭坛的方向，微微颤动：“前面就是仙门旧地了，锁魂阵应该就在附近——我们得小心，玄真长老和柯桥，说不定己经在等着我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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