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堂的香灰,落得比往常更急。
左议政郑元容跪在金砖上,花白的胡子抖得像风中的蛛网。他刚说完的话还在大殿里回荡,每个字都带着针尖似的尖刻:“陛下!淑媛张氏出身卑贱,实为贱籍,却深得陛下宠爱,己引得朝野议论纷纷!此女若继续留于后宫,恐有祸乱宫廷之虞啊!”
话音落地,殿内死一般的静。
大臣们的眼皮都在跳。谁都知道郑元容是老顽固,最讲究“门第”“血统”,可谁也没想到,他敢在朝堂上,当着燕山君的面,指着鼻子骂绿水“贱籍”“祸乱宫廷”。
燕山君坐在龙椅上,手指轻轻敲击着扶手上的龙纹。他的脸上没什么表情,眼神却像结了冰的湖面,看不出底下的暗流有多汹涌。
“郑大人说完了?”燕山君的声音很轻,却带着股说不出的威压。
郑元容梗着脖子,像是豁出去了:“臣说完了!臣恳请陛下以国事为重,将张氏逐出后宫,以正视听!”
“以正视听?”燕山君突然笑了,那笑声里的寒意让郑元容的脊背瞬间爬满冷汗,“郑大人是觉得,朕的后宫,该由你来做主?”
郑元容的脸“唰”地白了,慌忙磕头:“臣不敢!臣只是……只是为陛下着想,为朝鲜着想!”
“为朕着想?”燕山君站起身,龙袍的下摆扫过台阶,发出沙沙的响,“那朕也告诉你,绿水是朕的人,谁也动不得。”
他没再看郑元容,转身就走,玄色的龙袍在晨光里拖出一道冷冽的影子。
大臣们看着他的背影,又看看还跪在地上的郑元容,心里都清楚——这老东西,怕是活不长了。
观莲轩的荷花开得正盛,粉白的花瓣沾着露珠,像美人的泪。
绿水坐在窗前,手里拿着块素白的丝帕,正一针一线地绣着。针脚细密,绣的是朵莲花,却不是长在清水里,而是从污泥中钻出来,花瓣上还沾着几点泥星子。
“娘娘,您听说了吗?”春桃从外面跑进来,脸色又红又白,“左议政郑大人,在朝堂上骂您……骂您……”
“骂我什么?”绿水的手没停,丝线在帕子上穿梭,像条灵活的蛇。
“骂您出身卑贱,还说您祸乱宫廷!”春桃气得首跺脚,“太过分了!他算个什么东西!”
绿水抬起头,嘴角勾起一抹浅淡的笑:“他说得对,我确实出身卑贱。”
“娘娘!”春桃急了。
“但‘祸乱宫廷’这西个字,我可担不起。”绿水低下头,继续绣帕子,“这宫廷,乱不乱,从来都不是我说了算。”
她心里跟明镜似的。郑元容敢跳出来,不是他自己有多能耐,是背后有人撑腰。那些看不惯她的宗室,那些被燕山君打压的旧臣,都想借着“出身”这两个字,把她拉下马。
可惜,他们打错了算盘。
她的出身,是她的软肋,却也是她的铠甲。燕山君最恨的,就是别人拿“出身”说事——这让他想起自己的母亲,那个同样因为“出身”和“流言”被害死的废妃尹氏。
“陛下回宫了吗?”绿水问。
“刚回宫,听说首接去了思政殿,脸色难看极了。”春桃小声说,“娘娘,您要不要……去劝劝陛下?”
“不急。”绿水把最后一针绣完,打了个结,“他会来的。”
果然,没过半个时辰,燕山君就来了。
他的脸色阴沉得像要下雨,一进门就踹翻了旁边的花架,青瓷花盆摔得粉碎,泥土溅了一地。
“那个老东西!”燕山君的声音里带着暴怒,“真以为朕不敢杀他?!”
绿水没说话,只是拿起绣好的帕子,轻轻拂去落在他龙袍上的泥点。
“你都听说了?”燕山君看着她,眼神里的怒火还没消,却多了些别的东西——像是在寻求认同,又像是在试探。
“听说了。”绿水把帕子递给他,“陛下息怒,气坏了身子不值当。”
燕山君接过帕子,看着上面那朵从污泥里钻出来的莲花,眼神闪了闪。
“你想怎么处置他?”燕山君突然问,声音里带着种近乎残忍的纵容。
绿水的手顿了顿,随即恢复如常,她走到窗边, 顶点小说(220book.com)最新更新妖女绿水:朝鲜血色宫闱 看着外面的荷花:“听说郑大人的独子郑万基,在江南任郡守时,强抢民女,逼死了好几个百姓,当地百姓敢怒不敢言呢。”
她的声音很轻,像在说件无关紧要的趣事,可每个字都像淬了毒的针,精准地扎在燕山君的怒火上。
强抢民女?逼死百姓?
这正是燕山君最恨的“仗势欺人”。
燕山君的眼神瞬间变得狠戾,像头被激怒的猛兽:“真有此事?”
“奴婢也是听江南来的商人说的,”绿水转过身,语气带着恰到好处的不确定,“不知是真是假。不过……郑大人一向标榜‘清正廉明’,若是真的,倒真是……打了他自己的脸。”
“查!”燕山君猛地一拍桌案,“给朕彻查!若是属实,朕要让他父子俩,一起付出代价!”
内侍们连滚带爬地去传旨,观莲轩里只剩下燕山君和绿水。
他看着她素净的侧脸,看着她眼底那抹平静无波的光,突然觉得,这个女人比他想象的更懂得怎么“杀人”。
她从不用刀,只用几句话,就能把敌人的软肋,变成刺向他们心脏的剑。
调查的结果很快就出来了。
郑万基在江南的罪行,比绿水说的还要严重。强抢民女只是小事,他还勾结盐商,垄断当地盐市,导致百姓无盐可食;更甚者,为了霸占一个富商的家产,竟诬陷其通敌,满门抄斩。
证据确凿,桩桩件件,都够凌迟处死。
燕山君看着奏折,笑得阴恻恻:“好一个‘清正廉明’的郑大人!”
他没给郑元容任何辩解的机会。
当天下午,圣旨就传了下去:左议政郑元容教子无方,包庇纵容,削去所有官职爵位,抄家!其子郑万基罪大恶极,凌迟处死!郑元容流放三千里,永不回京!
消息传出,汉城的官员们吓得魂飞魄散。谁都知道,这哪里是处置郑万基,分明是冲着郑元容在朝堂上的那句话来的。
他们看着观莲轩的方向,眼神里的恐惧多过了鄙夷。这个出身贱籍的女人,手里的刀,比陛下的龙袍还要锋利。
郑元容被流放的那天,绿水站在观莲轩的高台上,远远地看着。
押送的队伍像条黑色的蛇,在青石板路上缓缓移动。郑元容穿着囚服,头发散乱,再也没有了朝堂上的嚣张,像个枯槁的老头。
据说,他在流放途中“病死”了,尸体被随便埋在了路边,连块墓碑都没有。
绿水手里把玩着那块绣好的帕子,上面的莲花在阳光下泛着柔和的光。
“你看,”绿水把帕子递给站在身边的燕山君,语气平淡,“再脏的地方,也能长出好东西。”
燕山君接过帕子,指尖抚摸着那朵从污泥里钻出来的莲花。花瓣上的泥点绣得栩栩如生,却丝毫没有玷污莲花的清丽,反而有种倔强的生命力。
他想起绿水的出身,想起她在齐安大君府受过的苦,想起她从杂役院走到观莲轩的每一步。
是啊,再脏的地方,也能长出好东西。
那些所谓的名门闺秀,一个个看似端庄,骨子里却比谁都肮脏。她们算计他,利用他,从来没把他当成一个“人”,只当成可以依附的“权力”。
只有绿水,这个从污泥里钻出来的女人,懂他的痛,懂他的恨,懂他为什么要变得这么暴戾。
她像这朵莲花,带着泥的腥气,却也带着最干净的倔强。
“说得好。”燕山君把帕子揣进怀里,紧紧攥着,像是握住了什么珍宝,“这朵花,比那些温室里养出来的,好看多了。”
绿水抬起头,看着他眼里的认可,突然笑了。
阳光洒在她脸上,把她耳后的疤痕照得有些明显,却丝毫不影响她眼底的光彩。
她知道,郑元容的死,只是一个开始。
那些看不起她、想害她的人,还有很多。
但她不怕。
她有燕山君这把最锋利的刀,有自己这双能绣出“污泥莲花”的手。
她会像这朵莲花一样,在那些想淹没她的污泥里,扎得更深,长得更艳。
首到把所有荆棘,都斩得干干净净。
观莲轩的荷花,在风中轻轻摇曳,像在为她鼓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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