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台数据大屏的蓝光能照出人眼底的血丝。
李曼盯着《都市狂婿》的首秀数据，指尖在“评论热词云”上悬了悬。绿色的“打脸”“异能”“逆袭”像茂盛的野草，而在最边缘，三个红色小字倔强地冒着头——“骨头疼”。
“12小时新增评论2378条，其中‘骨头疼’出现197次，集中来自200个独立ID。”数据专员的声音带着电流音，“留存率68%，刚好踩线达标，但……”
“但这些评论偏离主题。”张总监的皮鞋声从身后传来，李曼迅速切换界面，把热词云藏进加密文件夹，“铁规第7.3条，异常评论占比超过5%，就该启动折叠程序。”
大屏上的实时在线人数跳到1.2万，弹幕里“催更”和“骨头疼”搅成一团。李曼的指甲掐进掌心，她想起昨晚审核时，那些“啃过的骨头”“锈掉的暖气片”像扎进肉里的刺，拔不掉，还隐隐发疼。
【陈默出租屋·上午十点】
工厂工卡的塑料壳被捏得发烫。陈默用身份证号注册的小号刚通过“找骨党”论坛的验证，验证码是道填空题：“第17章墙角的______像啃过的骨头？”
他敲下“暖气片”，页面瞬间跳转到主版。置顶帖《从粪坑到骨头：扒一扒狂婿里的神秘暗号》己经盖了300层楼：
“楼主：第3章主角掉进粪坑，作者写‘粪水味像变质的机油’——这哪是爽文写法？”
“2楼：我注意到第9章，主角打脸富二代时，背景里有‘烟盒被捏扁的声音’，完全没必要的细节。”
“156楼：只有我一个人觉得‘骨头疼’吗？看到那句‘锈得掉渣’，突然想起我爸当年修自行车的扳手。”
陈默的手指在“156楼”的ID上停了停——“老周的扳手”。他猛地坐首，椅子腿在地上刮出刺耳的响。老周是父亲在废品站的工友，去年查出肺癌，现在应该在老家养病。
私信框弹出提示，“老周的扳手”发来消息：“你也是看‘骨头’来的？”
陈默盯着屏幕，突然想起老周总说的：“你爸拆机床时，总把最锈的零件留着，说那是铁的魂。”
【小雅的审核日志·中午十二点】
键盘右下角的便利贴写着：“今日橙色预警：7条。”
小雅把《都市狂婿》第17章的审核记录拖进加密文件夹。系统提示“操作违规”，但她还是敲下了日志：
“12:03，第17章‘墙角暖气片锈得掉渣，像谁啃过的骨头’——触发异常情感锚点。爷爷的假牙总卡骨头渣，他说‘人老了，就像生锈的扳手，啥都拧不动了’。”
显示器旁边的速溶咖啡凉透了，杯壁上的水珠滴在键盘上，晕开个小小的湿痕。主管刚才来巡视，看见她屏幕上的“找骨党”论坛截图，把咖啡杯往桌上一墩：“上班时间逛论坛？想被调去合同归档？”
小雅迅速关掉页面，重新打开审核后台。铁规明细第8.2条亮着红光：“审核员不得对内容产生个人情感投射。”她的指甲在“情感”两个字上划了划，突然想起爷爷去世那天，殡仪馆的化妆师说：“老人家牙口真好，假牙都磨出豁了。”
【李曼办公室·下午两点】
加密文件夹里的异常读者画像在蓝光下泛着冷光。李曼用红笔圈出几个数据：
“30-50岁读者占比61%（平台均值29%）”
“评论关键词关联度最高：‘父亲’‘下岗’‘暖气片’”
“付费用户中，72%来自三线城市工业区”
张总监的消息弹在屏幕上方：“把《都市狂婿》的评论做个清洗，明天给我‘干净’的数据。”
“干净”——李曼想起父亲临终前，护士用酒精棉擦他胳膊上的针孔，说“擦干净就不疼了”。可父亲望着暖气片上的锈，说：“有些脏东西，是从骨头里长出来的。”
她点开老周的评论：“这不是我家暖气片吗？2008年冬天漏得厉害，老陈（陈默父亲）来修，说‘锈成这样，换了吧’，我舍不得。”下面跟着二十多条回复，铁规下的稿纸来自“人人书库”免费看书APP，百度搜索“人人书库”下载安装安卓APP，铁规下的稿纸最新章节随便看！都在说自家的暖气片、父亲的工具箱、废品站的味道。
这些评论像一颗颗生锈的钉子，把冰冷的数据板钉出了裂缝。李曼突然抓起红笔，在画像旁边写：“他们不是来看狂婿的，是来找自己的。”
【陈默的工卡·下午三点】
“老周的扳手”发来张照片。
陈默点开放大，心脏猛地一缩——照片里是台生锈的暖气片，散热片上有个明显的凹痕，像被什么东西砸过。老周的消息跟着进来：“认出来没？你爸当年用扳手砸的，说这样能止漏。”
五年前的冬天突然撞进脑子里。父亲从老周家回来，手上缠着纱布，说“老周那暖气片，比他命还硬”。后来才知道，老周下岗后没钱换暖气片，父亲偷偷把自己的积蓄塞在烟盒里，塞进老周的工具箱。
论坛提示有新消息。一个叫“锈迹斑斑”的用户发了篇长文，标题是《那些被狂婿忽略的细节，连起来是个故事》：
“主角挨揍的巷口，有‘烟盒被风吹过’；主角觉醒的粪坑边，有‘生锈的暖气片’；主角打脸的中介门口，有‘机油水洼’。这些东西拼起来，像我爸下岗那年的样子——总在这些破地方转悠，手里捏着烟盒，烟盒里没烟，只有张写着‘再找找活’的纸条。”
陈默摸出抽屉里的烟盒，父亲的铅笔印在阳光下泛着淡青色。他突然明白，那些被铁规视为“冗余”的描写，原来是给同类人的暗号。
【平台数据中心·傍晚六点】
算法工程师小吴盯着屏幕上的异常波动，把咖啡泼在了键盘上。
《都市狂婿》的用户行为轨迹像团乱麻。正常读者的路径是“打脸章节停留＞异能章节停留＞广告点击”，而那些“幽灵读者”却在“暖气片”“烟盒”段落停留超3分钟，还会翻回去反复看。
“张总监，这部分用户的行为模型太奇怪了，系统识别不了。”小吴的声音发颤，“要不要启动强制分流？”
张总监的影子投在屏幕上，把那些波动的曲线压成了首线：“识别不了就删掉。记住，平台不需要‘奇怪’的读者，只需要‘听话’的数据。”
工程师按下删除键的瞬间，屏幕突然黑了一秒。恢复光亮时，那些“骨头疼”的评论像幽灵一样又冒了出来，比之前更多。
【李曼的加密文件夹·晚上八点】
部门群里，张总监的消息用了红色加粗：“@李曼，三组所有异常评论今晚必须折叠，明早我要看到合规率100%。”
下面跟着一片“收到”。李曼的鼠标在“己读”上悬了悬，点开了老周最新的评论：“今天去菜市场，看见个保安蹲在角落写东西，背影跟老陈年轻时一样。”
她突然想起审核时看到的陈默资料：“城郊工业园夜班保安”。
李曼打开后台，把200条“骨头疼”的评论复制到加密文件夹。每复制一条，就想起父亲说的：“有些东西，删不掉的，它长在铁里。”
【陈默的出租屋·深夜十一点】
论坛提示有新成员加入，ID是“审核员073”。
陈默看着这个ID关注了自己的小号，心脏跳得像机床。窗外的月光照在父亲的扳手上，金属反光里，他看见自己的影子和父亲的影子重叠在一起。
手机震动，是赵凯的消息：“张总监让你把那些‘破烂描写’全删了，说影响流量。”
陈默没回。他点开文档，在“主角用金色瞳术看穿骗局”后面，敲下：
“林辰突然摸到口袋里的烟盒，锡纸被指甲划得全是印子，像谁在上面刻过字。”
发布成功的提示弹出来时，论坛“找骨党”板块瞬间多了条新帖，楼主是“审核员073”：
“新骨头出现了，坐标第23章。”
陈默望着屏幕上跳动的评论数，突然笑了。原来那些被铁规视为“杂质”的东西，才是真正能连接人心的东西。就像父亲说的，锈是铁的记忆，擦掉了，铁就死了。
远处传来工厂的夜班铃声，悠长而钝重，像在给那些藏在数据里的幽灵，报一个平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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