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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冷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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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安宫的门轴锈得厉害,“吱呀”一声铰碎了最后一点天光。伏寿被推搡着摔进殿内,膝盖磕在阶下的青石板上,发出闷响。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陈腐的霉味,混着淡淡的血腥气,像极了当年长安宫破时,藏过她和刘协的那口枯井。

“娘娘,您慢点。”李德全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哭腔。他捧着件棉衣,被两个甲士拦在门外,只能眼睁睁看着伏寿在黑暗中挣扎着坐起身。

伏寿没回头,指尖在冰凉的地面摸索。很快,她触到了些坚硬的东西——不是砖石,是些泛着黄白的骨殖,散乱地堆在墙角,被蛛网裹成一团。她突然笑了,笑声在空旷的殿内荡开,惊起梁上栖息的蝙蝠,扑棱棱的翅膀声像在拍打着谁的魂魄。

“原来是你。”她抓起一截指骨,凑到眼前细看。骨头上还留着细微的刀痕,“当年何皇后被董卓鸩杀,也是扔在这永安宫吧?他们说你尸骨无存,原来藏在这儿。”

指骨在她掌心硌出冷硬的触感,像块劣质的玉石。伏寿想起建安元年刚入宫时,老宫娥说过的话:永安宫的墙角,埋着历朝失势的皇后,她们的骨头混在一起,分不清谁是谁,只知道都是些没能善终的可怜人。

“我可不想跟你作伴。”伏寿将指骨放回原处,摸索着从发髻里抽出支断簪——那是今早被甲士拽掉时折的,簪尖依旧锋利。她扶着墙站起身,走到斑驳的宫墙前,用断簪在上面一笔一划地刻着字。

“寿……”第一笔落下,簪尖划破皮肉,血珠顺着簪身滴下来,落在脚边的白骨上,晕开一小片暗红。伏寿咬着牙,手腕用力,第二笔、第三笔……血顺着墙壁往下淌,像条细小的红蛇,缠绕着那些沉睡的骨殖。

“娘娘!”李德全在外头哭喊,“陛下让老奴给您送棉衣来了!天儿冷,您披上吧!”

伏寿的动作顿了顿。棉衣?她想起刘协小时候,总爱抢她手里的炭火盆,说“阿寿身子弱,该多暖暖”。那时的炭火是真的暖,能焐热冻得发红的指尖,不像现在,连人心都是凉的。

“拿进来。”伏寿的声音嘶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甲士不情愿地推开条门缝,李德全踉跄着挤进来,将棉衣捧到她面前。粗布棉絮的气息扑面而来,伏寿却闻到了更熟悉的味道——那是曹家染坊特有的靛蓝香,去年冬天,曹操赏给禁军的冬衣,就是这个味道。

“这是陛下亲手给您缝的……”李德全嗫嚅着,不敢看她的眼睛。

伏寿没接,只是盯着棉衣的衣角。那里缝着块小小的布标,被棉絮遮了大半,只露出个模糊的“魏”字。她突然笑起来,抓起棉衣就往殿角的炭盆扔去。

炭火“轰”地腾起,舔上棉絮。很快,那块布标在火焰中清晰地显现出来——“魏”字的笔画被烧得蜷曲,像只挣扎的虫子。

“告诉他,”伏寿看着火苗吞噬着布料,声音冷得像殿外的寒风,“我伏寿就算冻死,也不穿曹家织的布。”

李德全扑通跪倒在地,看着棉衣在火中缩成一团焦黑的布块,眼泪混着鼻涕往下淌:“娘娘!您这是何苦啊!陛下他……他是真心疼您啊!”

“真心疼我?”伏寿捡起那支带血的断簪,指着炭盆里的灰烬,“真心疼我,就该拿着这簪子,去戳穿曹操的喉咙!而不是躲在宫里,缝一件带着‘魏’字的棉衣!”

殿外的阴影里,曹宪拢着披风站在廊下。她听见了伏寿的嘶吼,听见了棉絮燃烧的噼啪声,甚至能想象出那截带血的断簪,正如何在墙上刻下绝望的印记。

“姐姐说得对,”她低声对身后的侍女说,“这女人的骨头,比石头还硬。”

侍女刚想回话,却被曹宪按住了手。黑暗中,永安宫的窗棂透出微弱的火光,像只濒死的眼。曹宪看着那点光慢慢变暗,首到彻底熄灭,才转身离开。靴底踩在积雪上,发出咯吱的轻响,像在数着谁的心跳。

德阳殿的偏殿里, 顶点小说(220book.com)最新更新仇家的女儿,我都要了 刘协对着空棋盘发呆。棋盘上摆着几粒散乱的棋子,黑的是曹操送来的乌木棋,白的是伏寿亲手磨的玉石子,此刻却像被冻住般,僵在各自的位置上。

“陛下,李公公回来了。”王忠的声音小心翼翼,像怕惊扰了什么。

刘协没抬头,指尖捻着枚白棋,棋子冰凉的触感渗进皮肉里。他知道李德全带回了什么消息——那团被烧得只剩灰烬的棉衣,是他熬夜缝的,针脚歪歪扭扭,还被针扎破了好几次手指。他以为,至少这点暖意,能让她在冷宫里好过些。

“她说什么?”刘协的声音很轻,像怕吹散了棋盘上的寒气。

“皇后娘娘……娘娘说,”李德全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她说不穿曹家织的布,还说……还说让陛下拿着断簪,去……”

“够了。”刘协猛地将棋子砸在棋盘上,黑白子混在一起,滚得满地都是。他站起身,撞翻了身后的烛台,蜡油溅在龙袍上,烫出个焦黑的圆点。

“都出去!”他嘶吼着,像头被激怒的困兽。

宫人纷纷退下,殿内只剩下他一人。刘协瘫坐在地,看着满地的棋子,突然想起建安三年那个雪夜。伏寿也是这样,把冻得发抖的他塞进妆匣,自己却拿着支金簪守在门口,说“阿协别怕,有我在”。

那时的她,眼里有光。

而现在,那光被他亲手掐灭了。

永安宫的火彻底熄了。伏寿靠着墙坐下,断簪还攥在掌心,血和汗混在一起,把簪身浸得滑腻。墙角的白骨在黑暗中泛着微光,像在嘲笑她的不自量力。

“你以为我烧棉衣是赌气?”她对着白骨轻声说,“那‘魏’字烧起来的烟,能飘出三里地。”她抬起手,看了眼掌心的血,突然笑了,“当年我爹教过我,绝境里的火,不是取暖的,是报信的。”

远处传来打更人的梆子声,一下,两下……三更了。伏寿闭上眼睛,仿佛看见三千死士正顺着北斗星位的指引,悄悄逼近许昌城。他们的刀鞘里,藏着和她掌心一样的温度。

冷宫外的雪还在下,曹宪踩着积雪往回走。路过宫墙时,她抬头望了眼永安宫的方向,那里漆黑一片,像个吞噬一切的黑洞。

“奇怪,”她对侍女说,“烧件棉衣,怎么会有那么浓的烟?”

侍女不解:“许是棉絮受潮了吧。”

曹宪没说话,只是加快了脚步。风卷起她披风的衣角,露出里面藏着的半张舆图——上面用朱砂标着许昌城的布防,而永安宫的位置,被画了个小小的圈。

她突然想起父亲说过的话:“最危险的敌人,不是张牙舞爪的,是懂得在暗处点火的。”

此刻,那暗处的火,似乎正顺着风,慢慢烧向每个人的脚跟。

刘协在偏殿枯坐到天明。晨光透过窗棂照进来,落在满地的棋子上,反射出冰冷的光。他弯腰捡起枚白棋,上面还留着他的指温,却暖不了这彻骨的寒意。

王忠小心翼翼地走进来,捧着件新的棉衣:“陛下,该上朝了。这件……是用内库的料子做的,没有布标。”

刘协看着那件棉衣,突然想起伏寿在囚车里喊的话:“下辈子,别再做皇帝了。”

他拿起棉衣,走到炭盆前,像昨夜的伏寿那样,将它扔了进去。火苗舔上布料,没有“魏”字,没有靛蓝香,只有纯粹的燃烧声,在寂静的殿内响着,像谁在无声地哭泣。

或许,有些东西,从一开始就不该有温度。

永安宫的墙面上,那个带血的“寿”字在晨光中愈发清晰。血珠顺着字迹往下淌,滴在墙角的白骨上,仿佛那些沉睡的魂灵,终于等到了一点温热的回应。而谁都没发现,在“寿”字的最后一笔末端,伏寿用簪尖刻了个极小的“七”字,被血掩盖着,像个沉默的约定。

初七,是伏家死士约定的日子。也是她,留给这乱世最后的火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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