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阳宫的朝会，气氛凝重得像口深井。曹丕坐在龙椅上，手指无意识地敲着扶手，目光扫过阶下的文武百官，最后落在曹植身上。这个七弟自从上次私调药材后，就像根扎在他眼里的刺，拔不掉，硌得慌。
“陛下，”吏部尚书出列，捧着一本奏折，“山阳郡传来消息，刘协巫蛊之事，百姓颇有微词，不如……”
“不如什么？”曹丕打断他，声音里带着不易察觉的烦躁，“难道要朕承认，连个废帝都治不了？”
曹植突然往前一步，青衫在肃穆的朝堂上格外显眼。“陛下，臣有本要奏。”
曹丕皱起眉：“子建，此事与你无关。”
“有关。”曹植的声音很稳，从袖中掏出一卷帛书，“臣查到，散布刘协巫蛊谣言者，并非旁人，而是当年构陷伏皇后的旧吏，王朗。”
满朝哗然。王朗？那个几年前因“揭发有功”被提拔为洛阳令的王朗？
曹丕的脸色瞬间沉了下去：“你说什么？有何证据？”
曹植展开帛书，上面是王朗与山阳郡魏兵小校的通信，字迹潦草，却清晰地写着“造巫蛊谣，除刘协”等字样。“臣派人查了山阳的布告，笔迹与王朗早年奏折一致。又审了他当年的侍从，才得知，当年伏皇后的‘罪证’，也是他伪造的。”
“一派胡言！”王朗从人群中冲出来，指着曹植，“你血口喷人！我乃大魏忠臣，岂能做此等事！”
“忠臣？”曹植冷笑，目光如刀，“建安十八年，你为攀附父亲，伪造伏皇后与外戚通信，害得伏氏满门抄斩。如今又想故技重施，构陷刘协，好在陛下面前邀功——你的心，到底是黑的还是红的？”
王朗的脸涨成了猪肝色，嘴唇哆嗦着，却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曹丕看着那卷帛书，又看看王朗慌乱的神情，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他不是不知道王朗品行不端，只是没想到他敢如此胆大包天，连巫蛊这种阴私手段都敢用，还牵扯出伏皇后的旧案——那是父亲晚年的一块心病，也是朝堂上讳莫如深的禁区。
“陛下，”曹植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恳求，“王朗构陷忠良，散布谣言，动摇民心，若不严惩，何以服天下？”
文武百官低着头，没人敢说话。他们都知道，曹丕现在骑虎难下。严惩王朗，等于承认魏廷错了，打了自己的脸；不严惩，又难以堵住悠悠众口，尤其是在曹植拿出确凿证据的情况下。
曹丕的手指在龙椅扶手上敲得更快了，眼底的挣扎一闪而过。最终，他猛地一拍扶手：“来人！将王朗拿下！”
王朗尖叫着被拖了下去，嘴里还在喊“陛下饶命”，声音越来越远，像只被掐住脖子的鸡。
“传朕旨意，”曹丕的声音冷得像冰，“王朗构陷皇亲（伏皇后毕竟曾是曹丕的婶母），散布谣言，罪大恶极，午时问斩，曝尸三日，以儆效尤！”
曹植站在阶下，看着王朗消失的方向，突然觉得心里空落落的。这迟到的正义，来得太沉重，也太讽刺。
午时三刻，洛阳城的刑场围满了人。王朗的人头落地，滚了几圈，眼睛还圆睁着，像是不敢相信自己会有这样的下场。鲜血溅在黄土上，很快被风吹干，留下暗红的印记。
消息传到山阳郡时，己是傍晚。作者“十羚庭”推荐阅读《仇家的女儿，我都要了》使用“人人书库”APP，访问www.renrenshuku.com下载安装。一个卖货的货郎带来了消息，嗓门大得像铜锣：“王朗那狗官被斩了！曝尸三日！说是他造谣陷害山阳公！”
浊鹿城瞬间沸腾了。
“太好了！老天爷开眼了！”
“我就说山阳公不是那样的人！”
“走！敲盆去！庆祝庆祝！”
百姓们从家里拿出铜盆、铁锅、瓦罐，不管是什么，只要能敲响的，都拿在手里。他们自发地排成长队，从“长乐坊”门口出发，围着城墙游街，敲得震天响，比过年还热闹。
曹华也找出了个铜盆，是她从许昌带过来的旧物。盆沿上有个明显的凹痕，是当年她跟曹节吵架，气不过，拿铜盆砸曹节的梳妆台留下的。那时的她，像只炸毛的猫，见谁都想挠。
她跟着人群，用力敲着铜盆，“哐哐”的响声震得她手心发麻，磨出了一圈红痕。可她越敲越有劲，仿佛要把这些年的委屈、愧疚、愤怒，都通过这响声发泄出来。
“华儿慢点敲，手该肿了。”曹节走过来，想帮她揉揉手。
“没事！”曹华笑着，脸上沾了点灰，像只小花猫，“二姐你看，他们都在笑！”
曹节看着游街的百姓，看着他们脸上淳朴的笑容，突然觉得眼睛有点酸。是啊，他们都在笑，因为公道虽然迟到了，但终究没有缺席。
刘协站在“长乐坊”的门口，看着喧闹的人群，看着敲着铜盆的曹华，看着远处夕阳下的城墙。他慢慢从怀里掏出一样东西——是伏皇后的那封残信，边角己经被得发亮。
“阿寿，”他轻声说，像是在对信里的人说话，“你看，他们都知道了。知道你是被冤枉的，知道刘协不是忘恩负义的人。”
信纸上的字迹在夕阳下泛着微光，“护陛下活”西个字，仿佛有了生命。
游街的队伍还在继续，铜盆声、欢笑声、吆喝声，混在一起，像一首最质朴的赞歌。曹华敲着有凹痕的铜盆，跑在队伍最前面，裙角飞扬，像只挣脱了束缚的鸟。
曹节走到刘协身边，看着他手里的信，轻声说：“她要是看到这一幕，肯定会很高兴。”
刘协点点头，把信小心翼翼地收好。他知道，这不仅仅是为伏皇后昭雪，更是对所有被冤枉、被构陷的人的一种告慰。哪怕他们己经不在了，哪怕真相来得如此迟，但只要有人记得，有人为他们奔走，就不算太晚。
夕阳把游街队伍的影子拉得很长，像条舞动的龙。铜盆的响声在山谷里回荡，久久不散。
曹华敲累了，停下来喘气，手心的红痕火辣辣地疼。她看着“长乐坊”门口的刘协和曹节，看着那些笑着、闹着的百姓，突然觉得，那个有凹痕的铜盆，敲出的声音其实很好听。
就像她现在的日子，虽然带着过去的伤疤，却充满了希望和暖意。
刘协看着天边的晚霞，心里一片平静。他知道，这只是暂时的安宁，曹丕不会善罢甘休，洛阳的风随时可能再次吹到山阳。但他不怕了，因为他不是一个人，他有曹节，有曹华，有满城百姓，还有那些刻在心里、永远不会忘记的正义和善良。
正义或许会迟到，但民心不会说谎。这就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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