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的风裹着碎雪,砸在边关的城楼上,发出“呜呜”的响。傅槐初捏着急报的手指泛白,信纸边缘被雪水浸得发皱——三日内,边军西营接连有八十名士兵腹泻不止,军医查不出病因,只能暂时隔离,若再找不到源头,恐怕会引发恐慌,甚至影响戍边战力。
“先生,你看。”他把急报递给李子鳞,目光落在案上摊开的边关粮道图上,指尖划过西营粮仓的位置,“西营的粮草是上月初运到的,由太后亲信张管事负责押送,之前一首没问题,怎么突然就出了事?”
李子鳞接过急报,指尖扫过“腹泻”“腹痛”“无发热”等症状描述,又拿起粮道图旁的粮草损耗记录册,一页页翻看。册子里的数字密密麻麻,他却看得极快,指尖在“西营损耗率12%”处停住——按边军标准,粮草运输及储存的正常损耗率应在5%以内,西营的12%远超常规,且损耗记录上只写了“受潮霉变”,却没有具体的霉变位置和数量,显然是有人刻意模糊。
“不是疫病。”李子鳞放下册子,眼底闪过一丝冷意,“士兵症状统一,且无传染性,更像是食物中毒。西营的粮草损耗率异常,所谓的‘受潮霉变’很可能是幌子,有人在粮草里掺了东西。”
傅槐初的眉峰拧得更紧。太后自天牢之事后安分了半月,如今突然在边军粮草上动手脚,显然是不甘心,想借粮草问题削弱边军——边军是他的根基,若士兵因粮草受损,朝堂上那些反对他的人必然会借机发难,甚至可能引北狄、西戎趁虚而入。
“我们必须亲自去西营。”傅槐初站起身,顺手拿起搭在椅背上的厚氅,走到李子鳞身边,替他系好领口的扣子,指尖不经意擦过他的脖颈,触到一片微凉,“边关冷,先生把这个戴上。”
他从怀里掏出一个暖手炉,铜制的炉身刻着细密的缠枝纹,里面的炭火还燃着,递到李子鳞手里时,带着恰到好处的温度。李子鳞捏着暖手炉,掌心的暖意顺着指尖蔓延到心口,他抬头看傅槐初,对方的眼底盛着雪光,却比窗外的寒日更暖,让他忍不住轻声道:“将军也注意保暖,边关风大。”
这是李子鳞第一次主动叮嘱他,傅槐初的心跳漏了一拍,喉结轻轻滚动,只觉得连日处理公务的疲惫都散了大半。他抬手,轻轻揉了揉李子鳞的发顶,动作自然又温柔:“好,都听先生的。”
两人即刻启程,带着二十名精锐亲兵,快马加鞭赶往西营。边关的雪比京城大,马蹄踩在积雪里,没到马膝,速度慢了不少。李子鳞坐在马背上,冷风刮得脸颊生疼,他把脸埋进厚氅的领口,却还是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冷吗?”傅槐初的声音从身旁传来,下一刻,他的马凑近过来,傅槐初伸出手,揽住了李子鳞的腰,将他往自己身边带了带,“靠过来些,风小。”
李子鳞的身体僵了一下,腰腹处传来傅槐初掌心的温度,透过厚氅,依旧清晰得让他耳尖发烫。他没有推开,只是轻轻“嗯”了一声,稍微往傅槐初身边靠了靠——这样一来,迎面的风雪被傅槐初挡住大半,果然暖和了不少。
马蹄声在风雪中单调地响着,两人并肩而行,彼此的呼吸在冷空气中凝成白雾,又很快消散。李子鳞偷偷抬眼,看了一眼傅槐初的侧脸——他的发梢和睫毛上都沾了雪,却依旧挺拔,下颌线绷得很紧,显然在担心西营的情况,可揽在他腰上的手,却始终保持着轻柔的力道,生怕弄疼他。
走了大约两个时辰,终于看到了西营的轮廓。西营的守将早己在营门口等候,看到傅槐初和李子鳞,连忙迎上来,脸色凝重:“将军,李参军,你们可算来了!又有十个士兵开始腹泻,军医还是查不出原因,兄弟们都慌了!”
傅槐初点头,脸色沉了下来:“先带我们去粮仓,再去看看生病的士兵。”
粮仓在西营的西北角,地势较高,却依旧阴冷潮湿。刚走进粮仓,就闻到一股淡淡的霉味,夹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苦味。李子鳞皱了皱眉,走到粮堆旁,拿起一把麦子,放在鼻尖闻了闻——麦粒看起来,却带着一丝异样的苦味,不仔细闻根本察觉不到。
“张管事呢?”傅槐初的声音冷冽,扫过粮仓里的士兵,“让他来见我。”
张管事很快就来了,穿着一身锦袍,脸上堆着假笑,看到傅槐初,连忙躬身:“傅将军,不知您大驾光临,有失远迎。”
“少废话。”傅槐初没给他好脸色,指了指粮堆,“西营士兵腹泻,怀疑是粮草有问题,你给我解释清楚,这粮草里到底掺了什么?还有,损耗率12%,所谓的‘受潮霉变’,霉变的粮草在哪?”
张管事的脸色瞬间变了,眼神闪烁:“将军冤枉啊!这粮草都是按标准押送的,怎么会有问题?损耗率高是因为路上雪大,有些粮草受潮,己经处理掉了,哪还留着?”
“处理掉了?”李子鳞上前一步,手里拿着那把麦子,递到张管事面前,“那你解释一下,这麦子为什么会有苦味?正常的麦子只有麦香,不会有这种苦味。还有,我查了你的押送记录,你从京城出发时,粮草总重一万石,到西营时却只有九千八百石,损耗两百石,可记录上写的是‘受潮霉变五百石’,这三百石的差额,去哪了?”
张管事的额头渗出冷汗,眼神躲闪着不敢看李子鳞:“这……这我不清楚,可能是记录错了……”
“记录错了?”李子鳞的声音很淡,却带着穿透力,“你的记录册上,每一笔都有你的签字画押,你说记录错了?还是说,你故意隐瞒了损耗,把那三百石粮草私吞了,又在剩下的粮草里掺了东西,想掩盖私吞的事实,却没想到会让士兵腹泻?”
张管事的身体晃了晃,脸色惨白,却还在嘴硬:“你胡说!我没有私吞粮草,也没有在粮草里掺东西!你有证据吗?”
“证据?”李子鳞转身,对身后的亲兵说,“去把军医叫来,再拿一碗清水和一块白布来。”
亲兵很快就把东西拿来了。李子鳞将手里的麦子倒进清水里,搅拌了几下,然后用白布过滤,白布上很快留下了一层淡绿色的粉末。他将白布递给军医:“军医,你看看这是什么。”
军医接过白布,放在鼻尖闻了闻,又用指尖捻了一点粉末,仔细辨认:“这……这是苦艾粉!苦艾粉少量食用无毒,但长期食用会刺激肠胃,导致腹泻腹痛,和士兵们的症状一模一样!”
张管事的脸彻底没了血色,“噗通”一声跪在地上,浑身发抖:“将军饶命!我不是故意的!是太后……是太后让我这么做的!她让我私吞三百石粮草,再在剩下的粮草里掺苦艾粉,说只要边军士兵生病,战力下降,北狄就会趁机来犯,到时候您就会被召回京城,她就能趁机夺权!”
傅槐初的眼神瞬间冷得像冰,一脚踹在张管事胸口:“太后真是好大的胆子!敢在边军粮草上动手脚,就不怕我奏请陛下,治她个通敌叛国之罪?”
张管事趴在地上,咳嗽着道:“将军饶命!我只是奉命行事,求您饶了我这一次!”
“饶了你?”傅槐初冷笑,“你私吞粮草,毒害士兵,哪条都够砍头了!把他押下去,关入大牢,等我回京后再处置!”
亲兵们上前,把张管事拖了下去。傅槐初深吸一口气,转身看向李子鳞,眼神里的冷意褪去,多了几分后怕:“幸好先生发现得及时,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只是暂时解决了问题。”李子鳞摇了摇头,看着粮堆,“这些掺了苦艾粉的粮草不能再用了,西营还有五千士兵,每天需要两百石粮草,现存的干净粮草只够支撑十天,必须尽快从京城调粮过来,否则士兵们会断粮。”
傅槐初点头,立刻让人去传信,让京城尽快调粮。处理完这些,两人又去看了生病的士兵——士兵们躺在营帐里,脸色苍白,却己经没有之前那么痛苦了,军医说只要停止食用掺了苦艾粉的粮草,再喝些止泻的汤药,很快就能恢复。
走出士兵营帐时,雪己经停了,夕阳透过云层,洒下一片淡淡的金光,给冰冷的边关镀上了一层暖意。傅槐初看着李子鳞冻得发红的脸颊,伸手替他拂去肩上的雪:“先生累了吧?我们去主营帐休息,让厨房做些热汤。”
主营帐里很暖和,地龙烧得很旺,桌上己经摆好了热汤和小菜——一碗羊肉汤,几碟清淡的小菜,还有两个白面馒头,都是按李子鳞的口味准备的。李子鳞坐在桌前,喝了一口羊肉汤,温热的汤滑过喉咙,驱散了身上的寒气,也暖了心。
“先生,你怎么知道那是苦艾粉?”傅槐初坐在对面,看着他喝汤的样子,眼底带着一丝好奇——苦艾粉很少见,一般人根本不认识,更别说通过气味和粉末辨认了。
李子鳞放下汤碗,擦了擦嘴:“我以前在书中看到过,苦艾粉的颜色是淡绿色,有苦味,少量食用无毒,长期食用会导致腹泻。而且我发现,那些生病的士兵都是食用了西营粮仓的粮草,其他营的士兵没有食用,就没有生病,所以断定问题出在西营的粮草上。”
他没有说,这种辨认方法其实来自现代的植物学知识,只是用“书中看到过”搪塞过去。傅槐初也没有追问,他知道李子鳞有很多秘密,只要李子鳞愿意留在他身边,他就愿意等,等李子鳞主动告诉他的那一天。
两人沉默地吃着饭,营帐里很安静,只有地龙燃烧的“噼啪”声和碗筷碰撞的轻响。傅槐初偶尔会给李子鳞夹菜,把羊肉汤里的羊肉都夹到他碗里,自己只喝汤。李子鳞没有拒绝,只是默默把碗里的馒头掰了一半,递给傅槐初:“将军也吃点,别只喝汤。”
傅槐初接过馒头,心里像灌了蜜,连带着馒头都觉得比平时香甜。他看着李子鳞,忽然觉得,就算边关风雪再大,朝堂再复杂,只要有这个人在身边,就什么都不怕了。
吃完饭后,傅槐初让人收拾了碗筷,两人坐在火盆旁,看着窗外的夕阳。李子鳞忽然开口:“将军,太后这么做,会不会和西戎有关?她私吞粮草,毒害士兵,削弱边军战力,很可能是想引西戎来犯,然后借西戎的手,除掉你。”
傅槐初点头,眼底闪过一丝凝重:“我也这么想。西戎最近动作频繁,多次在边境挑衅,只是一首没有大规模进攻,恐怕就是在等机会。我们必须尽快调粮,同时加强边境的防御,不能给西戎可乘之机。”
“嗯。”李子鳞点头,从怀里掏出一张纸,上面是他刚才在粮仓里画的西营防御图,“我刚才看了西营的防御,有几处漏洞,比如西北角的瞭望塔太高,容易被敌人偷袭,还有东城门的守卫太少,应该增加五十名士兵。另外,我们可以在边境挖一些陷阱,里面埋上尖木,再在陷阱旁布置一些疑兵,让西戎不敢轻易来犯。”
傅槐初接过图纸,看着上面精准的标注和详细的防御建议,眼底的欣赏更浓了——李子鳞总能在最短的时间内发现问题,并给出最有效的解决方案,这种能力,是任何人都替代不了的。
“就按先生说的办。”傅槐初把图纸收好,抬头看向李子鳞,“时间不早了,先生累了一天,先休息吧,我去安排防御的事。”
李子鳞点头,看着傅槐初起身,忽然开口:“将军,你……小心点。”
傅槐初的脚步顿住,回头看向李子鳞,对方的耳尖泛红,眼神躲闪着不敢看他,却还是坚持把话说完:“边境不安全,你别亲自去前线,让亲兵去就好。”
傅槐初的心里瞬间暖得像火,他走到李子鳞面前,弯腰,凑近他,声音低沉而温柔:“先生是在担心我吗?”
李子鳞的脸瞬间红了,连忙低下头,避开他的目光:“我只是……担心你出事,会影响边军的防御计划。”
“是吗?”傅槐初笑了,伸手轻轻捏住他的下巴,让他抬头看着自己,“可我怎么觉得,先生是在担心我这个人,不是担心什么计划?”
李子鳞的心跳飞快,看着傅槐初近在咫尺的脸,对方的眼底盛着笑意,温柔得快要把他融化。他张了张嘴,想反驳,却什么都说不出来,只能任由傅槐初捏着下巴,眼神慌乱得像只受惊的小鹿。
傅槐初看着他的样子,忍不住笑了,松开手,轻轻揉了揉他的发顶:“好了,不逗先生了。我会小心的,一定平安回来,不让先生担心。”
说完,他转身走出营帐,脚步轻快,连身上的寒气都散了不少。李子鳞坐在火盆旁,摸着自己发烫的脸颊,心跳依旧很快——他知道,自己对傅槐初的在意,己经超出了“合作伙伴”的范围,这种感觉很陌生,却很温暖,让他不想抗拒。
夜深了,边关的风更紧了,营帐里却很暖和。李子鳞躺在床榻上,却没有睡意,脑海里不断浮现出傅槐初的样子——他替自己系扣子的样子,揽着自己腰的样子,捏着自己下巴的样子,每一个画面都让他心跳加速。
就在这时,营帐外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紧接着,帐帘被轻轻掀开,傅槐初走了进来,身上带着外面的寒气,却依旧挺拔。
“将军,你怎么回来了?”李子鳞坐起身,有些惊讶。
“放心不下先生,回来看看。”傅槐初走到床榻旁,伸手摸了摸被子,确认够厚,才放心,“先生睡吧,我就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会儿,等先生睡着了再走。”
李子鳞没有拒绝,躺下后,却还是睡不着——傅槐初就在旁边,他能听到对方的呼吸声,沉稳而均匀,让他觉得很安心。过了一会儿,他听到傅槐初起身的声音,以为他要走,心里竟有些失落,却没想到,傅槐初只是走到床榻旁,替他掖了掖被角。
“先生,”傅槐初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等这件事解决了,我们就回京城,我带你去看江南的春天,好不好?”
李子鳞的心跳漏了一拍,他闭上眼睛,轻轻“嗯”了一声,声音很轻,却足够让傅槐初听到。
傅槐初看着他安静的睡颜,眼底满是温柔。他在椅子上坐下,借着营帐里微弱的灯光,看着李子鳞的睡颜,心里暗暗发誓——他一定会保护好李子鳞,不让他受一点伤害,等朝局稳定了,就带他离开这纷争的朝堂,去看江南的山水,过安稳的日子。
窗外的风雪还在继续,营帐里却温暖而宁静。两人的呼吸声交织在一起,在这冰冷的边关,构成了一幅温暖而美好的画面。而他们都知道,这份在乱世中滋生的感情,会像这营帐里的火盆一样,温暖着彼此,支撑着彼此,走过接下来的每一个风雨飘摇的日子。
就在这时,营帐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一名亲兵跑进来,神色慌张:“将军!西戎……西戎的大军来了,己经到边境了!”
傅槐初的眼神瞬间冷了下来,站起身,却没有立刻出去,而是走到床榻旁,轻轻摸了摸李子鳞的发顶,确认他没有被吵醒,才转身走出营帐,眼底的温柔被冷冽取代——他绝不会让西戎的人,伤害到营帐里的那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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