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的紫禁城被蝉鸣裹进燥热里，养心殿的冰鉴里镇着新鲜的莲藕与西瓜，丝丝凉意漫过雕花梁柱时，康熙却对着江南民生奏折皱紧了眉。
案上的奏折摊开着，流民返乡缺粮种、低洼农田仍积水的字句被朱笔圈画了下来。
水患虽平，可百姓的生计难题，仍像团闷热的云，压在他心头。
大臣们刚退朝，有的提议强征乡绅粮种，又怕激起民怨。
有的主张暂缓农田恢复，先建棚屋安置，又担心错过农时。
康熙捏着奏折的边角，指尖微微泛白，忽闻殿外传来轻缓的脚步声。
八爷捧着一卷图纸进来，石青色朝服的袖口沾着些汗湿的痕迹，显然是从户部一路快步赶来。
“儿臣参见皇阿玛。”
八爷躬身行礼，目光扫过案上的奏折，便知康熙在为江南民生烦心。
待康熙抬手示意他起身，才上前一步，语气恳切。
“儿臣方才在殿外听闻大臣们的提议，心中倒有一计，或许能解江南民生之困。”
康熙眼中闪过一丝期待，放下手中的朱笔。
“哦？你说说看，不必拘谨。”
“儿臣以为，流民返乡后，最急的是赶在秋收前种上庄稼。眼下正是夏播的好时候，误了这一季，百姓又要饿半年。”
八爷展开手中的图纸，上面用墨笔细致画着江南水系分布与农田规划。
“可百姓们缺粮缺种，连翻地的农具都少，不如由朝廷发放夏耕贷，具体就是凭户籍向官府借粮种、农具，利息定在一分，比民间粮商低了大半，待秋收后再连本带利还粮。这样百姓没负担，朝廷的粮种也能周转起来。”
他指着图纸上“排水修渠” 的标注，继续道。
“另外，江南低洼田还积着水，儿臣想请皇阿玛派工部的河工老手去，指导百姓挖排水沟、筑田埂，把积水引到河道里。”
“再让户部调些早熟的粟米种，这粟米耐旱，播下去两个月就能收，正好能赶在秋霜前成熟，百姓今年就能有收成。”
康熙的眉头渐渐舒展，指尖轻轻点在夏耕贷三个字上。
“这主意周全，可百姓收了粮，要是卖不上价怎么办？总不能让他们守着粮食换不来银钱。”
“儿臣早有考虑。”
八爷立刻回应。
“江南的商号可与官府合作，按市价收粮。包括‘恒昌号’还有其他信誉好的商号，让他们组成收粮局，官府派官差监督，不许粮商压价。百姓收了粮首接卖给收粮局，不用跑远路。商号能稳定收粮，还能免半年商税，自然愿意参与。官府也省了管粮的麻烦，一举三得。”
康熙听着，忽然笑出声，指节轻轻叩了叩案面。
“好！这个主意好！既顾着百姓的急，又不费朝廷太多力，还能让商号帮着做事，比那些空喊口号的提议实在多了！”
他望着八爷，眼中满是赞许。
“你能想得这么细，可见是真去查过江南的情况，把百姓放在心上了。”
八爷躬身道，“这并非儿臣一人之谋，若曦也帮着想了些细节。”
“比如夏耕贷的利息要低，免得百姓还不起。还有让商号参与时，得给些好处，他们才肯出力，都是她提醒儿臣的。她还说，江南百姓刚遭了灾，不能再让他们为粮种、销路犯愁，不然民心难安。”
康熙闻言，更是欣慰，连语气都柔和了几分。
“若曦这孩子，不仅心思细，还懂民生，真是难得。有她在你身边帮衬，你做事愈发稳当，朕也放心。”
他转头对李德全道。
“传朕旨意！江南民生之事，就按老八说的办！户部三日内拟好夏耕贷细则，工部派河工老手即刻去江南，再传旨江南商号，愿入收粮局者，免半年商税！另外，赏八贝勒与若曦各一对东珠，以嘉奖他们为朝廷分忧！”
李德全躬身应下，转身去传旨时，康熙还在对着八爷感慨。
“老八，你如今行事沉得住气，懂民心、知分寸，比从前成熟多了。”
旨意传到八爷府时，若曦正坐在揽月轩的廊下纳凉。
巧慧捧着明黄的赏赐匣子跑来，裙摆被风吹得飘起，声音带着雀跃。
“二小姐！皇上赏了一对东珠！还夸你懂民生呢！”
若曦放下手中的团扇，接过匣子打开。
里面的东珠圆润莹白，在午后的阳光下泛着温润的光，衬得锦盒里的明黄绸缎愈发鲜亮。
她抬头时，正见八爷踏着石板路走来，手中还提着个食盒，里面是刚从“福瑞斋”买来的冰镇酸梅汤。
“皇阿玛能认可你的建议，真是太好了！”
若曦快步上前，眼中满是欢喜。
“江南的百姓，终于能赶在夏播前种上庄稼了。”
八爷伸手将她鬓边的碎发别到耳后，语气温柔。
“这都是你的功劳。若不是你提醒我，我也想不出这么周全的主意。”
他打开食盒，递过一碗酸梅汤。
“快尝尝，刚镇好的，解解暑气。”
若曦接过汤碗，冰凉的瓷壁贴着掌心，瞬间驱散了暑热。
她喝了一口，酸甜的滋味在口中散开，笑着说。
“咱们只是做了该做的事。只要百姓能有收成，朝廷能安稳，这点赏赐算不得什么。”
夜色渐深，揽月轩的烛火亮了起来。
若曦与八爷相对而坐，一边整理江南农田的图纸，一边聊着夏耕的进度。
若曦忽然笑着说。
“等秋天江南收了粟米，你领我去江南看看好不好？去瞧瞧百姓们晒粮的模样，去尝尝新煮的粟米粥。”
八爷望着她眼底的光亮，笑着点头。
“好！咱们一起去江南，看百姓丰收，看田埂上的稻穗沉甸甸，到那时，咱们才算真的为江南百姓做了件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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