蚀骨坑边的风突然变了向，卷着沙粒打在脸上，带着股铁锈般的腥气，刮得人脸颊生疼。阿依莎死死盯着默罕默德手里的水晶球，那上面的荆棘符号己经淡得几乎看不见，却像烙铁一样烫在她的视网膜上，每一根尖刺都清晰得仿佛能伸手摸到。
“血荆棘……”她喃喃自语，手指无意识地抠着沙地里的青灰色石子，指甲缝里塞满了沙粒，“奶奶说过，血荆棘是守珠人的最高暗号，不仅是警告，还是……路标。”
“路标？”阔阔真立刻追问，掌心的北辰珠突然微微震动，第三道裂痕里的金色液体像被惊动的鱼，轻轻摆了摆尾。
“对！”阿依莎猛地抬起头，眼睛里迸发出惊人的光亮，完全不像刚才那个崩溃痛哭的女人，仿佛被注入了新的灵魂。“弟弟在给我们指路！荆棘丛下有密道！奶奶的手札里画过，遗忘绿洲的荆棘丛是天然的星轨阵眼，下面藏着于阗时期的暗道，是公主们逃难用的！”
她的目光扫向绿洲深处那片茂密的荆棘丛，枝桠在月光下交错成网，像一张故意掩盖秘密的大网。“快！默罕默德肯定派人去报信了，帖木儿的主力部队离这儿最多半个时辰路程，我们得在他们赶来前找到密道！”
哈桑没有犹豫，一把将阿依莎拉起来，她胳膊上的伤口还在渗血，染红了哈桑的指尖。“方向？”
“荆棘丛最密的地方！那里有棵三杈的老胡杨，枝桠像只张开的手，是记号！”阿依莎的声音急促，却异常清晰，每个字都像钉在沙地上，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西人立刻动身，马可拄着拐杖跟不上，脚踝处的伤口在沙地上拖出条血痕。哈桑干脆将他背在背上，黑袍的下摆扫过沙地，掩盖了他们的踪迹。阔阔真断后，弯刀在手里挥舞，斩断挡路的枯枝，刀刃划过木头的“咔嚓”声在寂静中格外刺耳。沙地上留下的脚印很快被风吹平，像从未有人经过。
离荆棘丛还有几十步远时，阿依莎突然拽住阔阔真的胳膊，力道大得惊人：“等等！”她从怀里掏出个油布包，里面是些黑色的粉末，像磨碎的煤渣，“这是避虫粉，撒在身上，沙虫不会靠近，荆棘的尖刺也会变软。”
阔阔真认出这粉末和之前她撒在荆棘芽上的一样，只是这次没有混着血。“你早有准备？”
“我知道帖木儿不会信守承诺，总得留条后路。”阿依莎的声音低了些，撒粉末的动作却很利落，指尖沾着的黑粉蹭在衣襟上，像落了层灰，“这是守珠人祖传的方子，用沙蝎壳和荆棘籽磨的，能骗过沙漠里所有带刺的东西。”
穿过及腰的荆棘丛时，尖刺划过布料发出“沙沙”的响，却没伤到任何人——避虫粉果然管用，不仅能防沙虫，连荆棘的尖刺都像被抽走了力气，碰到衣服就自动弯了下去，像群温顺的蛇。
“就是这儿！”阿依莎停在一棵老胡杨前，树干确实分了三个杈，像只张开的手，树皮上布满了深褐色的裂痕，像老人脸上的皱纹。她蹲下身，用弯刀拨开树根处的荆棘，露出块青石板，上面刻着个极小的荆棘符号，与水晶球上的一模一样，连尖刺的弧度都分毫不差。
“密道入口？”哈桑用刀背敲了敲石板，发出空洞的回响，像敲在空心的木头上。
“得用新娘的血才能打开。”阿依莎看向阔阔真，眼神复杂，有恳求，有紧张，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敬畏，“手札里说，这是于阗公主设的机关，只有星轨新娘的血能激活，普通人的血只会让石板封得更死。”
阔阔真没有犹豫，用弯刀划破掌心，鲜血涌出来，滴在青石板上。血液渗入石缝的瞬间，石板突然发出“咔哒”的轻响，像生锈的锁被打开，缓缓向下陷去，露出个黑黢黢的洞口，里面传来潮湿的风，带着股泥土的腥气和淡淡的檀香，像是很久没人走过，又像是有人刻意打扫过。
“下去！”哈桑率先跳了进去，落地时发出沉闷的声响。阔阔真和阿依莎紧随其后，马可被哈桑拉了下去，拐杖“哐当”一声掉在地上，在洞里发出悠长的回音。
洞口在他们进入后自动合上，黑暗瞬间笼罩了一切，像被人用黑布蒙住了头。哈桑点燃火折子，橘红色的光线下，一条狭窄的石阶路蜿蜒向下，墙壁上布满了青苔，湿漉漉的，不时有水珠从头顶滴落，“滴答”声在寂静中格外清晰，像在计数。
“往这边。”阿依莎指着左边的岔路，那里的石阶相对干净些，“手札里说，密道分三条，左通祭坛，右通沙虫巢穴，中间是死路，布满了流沙陷阱。”
走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前方的墙壁突然出现个凹槽，里面放着个东西，被厚厚的灰尘覆盖，像块不起眼的石头。阔阔真伸手拂去灰尘，露出个青铜哨——正是于阗公主藏的那只！
哨子比记忆中更沉，表面的锈迹里嵌着些细小的沙粒，显然在这儿埋了几百年。吹口处刻着一行于阗文，笔画纤细，几乎要被锈迹淹没。马可凑过去看了看，突然惊呼，声音在密道里回荡：“上面写着‘吹三声，唤记忆守卫’！记忆守卫！”
记忆守卫？
阔阔真握紧青铜哨，想起于阗公主的话“哨声里混着新娘的血，才能镇住沙灵”。她再次划破掌心，将血滴在哨子上，温热的血液渗入锈迹，发出“滋滋”的轻响，像水滴落在烧红的铁上。然后她深吸一口气，对着黑暗吹了三声——
“咻——咻——咻——”
哨声尖锐，在密道里回荡，带着股奇异的穿透力，仿佛能穿透墙壁，穿透时间。
就在这时，她们随身携带的琉璃瓶突然同时震动起来，瓶塞“砰砰”弹出，里面的雾气像挣脱牢笼的鸟，瞬间冲出瓶口，在火折子的光线下凝聚成72个新娘的虚影！
元明月、宇文氏、阿史那氏、阿依古丽……一个个熟悉的身影在黑暗中亮起，有的穿着北魏的朝服，有的披着唐代的斗篷，有的梳着回鹘的发髻，脸上都带着淡淡的金光，眼神温和而坚定，像一群等待了很久的故人。
“真的……真的是她们……”阿依莎的声音发颤，看着这些只在奶奶手札里见过的名字，突然对着虚影深深鞠躬，额头几乎碰到石阶，“对不起……我祖先……阿依娜她们……”
“不关你的事。”元明月的虚影开口了，声音像风中的铜铃，清脆而遥远，“每个时代都有叛徒，也都有守护者。我们不是来追责的，是来引路的。”
她的身影向前飘了飘，裙摆扫过石阶，却没有留下任何痕迹。其他新娘的虚影也跟着移动，在前方组成一条光带，金光映得墙壁上的青苔都泛着绿。“跟我们来，去祭坛。那里不仅有沙灵的秘密，还有阿鲁浑留下的东西，能帮你们毁掉沙灵容器。”
众人跟在虚影后面，密道里的空气似乎都温暖了些，不再像刚才那样阴冷刺骨。虚影们边走边低声交谈，声音像飘落的花瓣，作者“十羚庭”推荐阅读《波斯新娘北辰珠在我掌心炸成银河》使用“人人书库”APP，访问www.renrenshuku.com下载安装。轻柔却清晰，像是在诉说积压了几百年的委屈。
“我是被侍女毒杀的。”一个穿着隋代服饰的新娘虚影叹了口气，她的脖颈处有圈淡淡的青痕，像被勒过，“她给我端来的汤药里掺了沙蝎毒，说这样死得‘干净’，没有痛苦，沙灵喜欢纯粹的死亡记忆，不喜欢挣扎的。”
“我是被沙虫吞噬的。”另一个唐代新娘的虚影接过话，她的裙摆处有个大洞，能看到里面空荡荡的，像被掏空了，“帖木儿的祭司说，被沙虫活活吃掉的记忆最‘鲜活’，带着恐惧和绝望，能让沙灵更兴奋，吸收得更快。”
“我自焚于祭坛。”元明月的虚影声音平静，却带着股决绝，她的衣袖边缘似乎还在燃烧，泛着淡淡的红光，“我不想让他们得到我的记忆，宁愿烧成灰。可他们还是收集了我的骨灰，说‘带着决绝的自毁记忆，能增强沙灵的韧性，让它更难被杀死’。”
72个新娘，72种死法，却都指向同一个真相——沙灵需要的不是她们的生命，是她们的记忆，尤其是那些带着强烈情绪的死亡记忆！纯粹的、鲜活的、决绝的……这些记忆能滋养沙灵，让它变得更强，让星尘监狱的封印松动！
“所以他们才要收集记忆碎片……”阔阔真的声音发颤，终于明白帖木儿的阴谋有多可怕，“不是为了激活沙灵心脏，是为了用这些记忆喂养它，让它突破封印！”
“没错。”阿依古丽的虚影点点头，她的脸上还带着沙粒的痕迹，头发被风吹得凌乱，“星尘监狱的封印需要纯净的星轨之力维持，而我们的记忆里带着强烈的负面情绪，像毒药一样能污染星轨，让封印一点点变薄，首到最后裂开。”
她转过头，金色的眼睛看着阔阔真，像在审视，又像在托付：“你是第73个，你的记忆最关键。因为你不仅是星轨新娘，还融合了北辰珠的力量，你的记忆里藏着星轨枢纽的坐标，那是打开监狱的最后一把钥匙，也是唯一能彻底加固封印的密码。”
阔阔真的心脏猛地一缩，想起帖木儿祭司说的“提取星轨枢纽坐标”，原来不是谎言，只是他们隐瞒了坐标的真正用途。
“阿鲁浑知道这件事，所以他才把碎珠埋进荆棘丛，想长出血根反制沙灵。”元明月的虚影指向前方，那里的光线越来越亮，“他还在祭坛设了个反制阵，用他自己的血和星轨之力驱动，可惜没完成就被合赞出卖，抓进了忆魂狱。”
说话间，前方突然出现光亮，密道的尽头是扇巨大的石门，至少有三人高，用青灰色的岩石砌成，上面刻着无数细密的星纹，像一张缩小的星图，正中央是个熟悉的印章——阿鲁浑的狼头印！印章上的狼眼镶嵌着两颗黑曜石，在微光下闪着冷光。
“是阿鲁浑的印章！”马可激动地喊道，挣扎着从哈桑背上下来，瘸着腿凑近石门，手指抚摸着狼头印的边缘，“我在波斯见过，这是他私人的印记，只有最信任的人才能用，连合赞都没资格碰！”
石门的两侧各有一个雕像，是两只巨大的沙虫，嘴巴张得大大的，露出里面细密的牙齿，雕刻得栩栩如生，仿佛下一秒就会扑过来咬人。最诡异的是它们的眼睛——是两个空心的窟窿，里面似乎有什么东西在蠕动，仔细一看，竟然是无数细小的沙粒，正缓慢地旋转着，像在吞噬什么，又像在消化什么。
“这是……吞噬记忆的沙虫雕像！”阿依莎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下意识地后退一步，撞到了身后的石阶，“手札里说，这种雕像能吸收周围的记忆碎片，是沙灵祭司的守护兽！只要有活物靠近，它们就会吸干对方的记忆，让其变成行尸走肉！”
她指着雕像的眼睛：“你们看，里面的沙粒在转，说明它们一首在工作，祭坛附近的记忆碎片都被它们吸走了，连风里的都没放过！”
阔阔真盯着石门，突然发现星纹的排列很熟悉——和她记忆里阿鲁浑埋珠时，地面上渗出的星轨图一模一样！只是更复杂，更完整，像把打开宇宙的钥匙。
“这门……需要用北辰珠才能打开。”她肯定地说，掌心的珠子己经开始发烫，第三道裂痕里的金色液体像沸腾的岩浆，“星纹是钥匙孔，珠子是钥匙，只有它们能对上。”
新娘们的虚影同时停下脚步，转过身看着她，眼神里充满了期待和担忧，像在看一场决定命运的赌局。“打开门，就是祭坛。沙灵的心脏和你弟弟的容器，都在里面。”元明月的虚影说，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但要小心，门后面不仅有真相，还有我们几百年的痛苦记忆，它们会干扰你的心智，让你分不清现实和虚幻。”
“我们会帮你。”阿史那氏的虚影举起弯刀，刀刃上闪着金光，像淬了星轨的力量，“只要你吹响哨子，我们就会帮你抵挡那些负面记忆，用我们的力量护住你的心神。”
阔阔真深吸一口气，握紧北辰珠，走到石门前。沙虫雕像的眼睛里，沙粒旋转得更快了，发出“沙沙”的响，像在嘲笑，又像在催促，还像在磨牙。
她将北辰珠对准石门中央的狼头印，珠子瞬间爆发出刺眼的金光，与门上的星纹融为一体，那些细密的纹路仿佛活了过来，顺着金光流动，像一条条金色的小蛇。
“咔——咔嚓——”
石门开始缓缓震动，巨大的摩擦声在密道里回荡，像沉睡了几百年的巨兽正在苏醒，每一块石头都在呻吟，每一道缝隙都在呼吸。
虚影们围成一圈，将阔阔真护在中间，金光越来越盛，几乎要将整个密道照亮，墙壁上的青苔在金光中泛着奇异的荧光，像撒了层碎钻。
门后的黑暗中，隐约传来无数细碎的声音，像无数人在低语，又像无数只虫在爬行，还像无数颗珠子在滚动，交织在一起，形成一首诡异的交响曲。
祭坛就在眼前，沙灵的秘密，阿鲁浑的下落，阿依莎弟弟的真相，73个记忆碎片的最终用途……所有的答案都在门后。
阔阔真的心脏狂跳，握着珠子的手心全是汗，血液顺着指尖滴落在石阶上，发出“滴答”的响，与头顶的水珠声完美重合。她知道，打开这扇门，就是最终的决战。无论门后是什么，是地狱还是救赎，她都必须面对。
因为她是第73个星轨新娘，是最后一个能改变这一切的人。
石门缝隙里透出的光越来越亮，隐约能看到里面的轮廓——是座巨大的祭坛，上面摆满了青铜器皿，中央似乎有个高台，上面放着什么东西，正发出幽幽的绿光，像沙灵的眼睛。
“快了……”元明月的虚影轻声说，“记住，无论看到什么，都不要放开北辰珠。它不仅是钥匙，也是你的武器，是唯一能斩断记忆锁链的东西。”
阔阔真点点头，指尖的北辰珠烫得像团火，仿佛要钻进她的掌心，与她的血液融为一体。
决战的时刻，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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