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山的雾，总带着股铁锈味。
苏秦站在山脚下，看着缠绕在半山腰的白雾，指尖无意识地着青铜残片。残片从昨夜起就有些发烫，不是灼人的热，是像被体温焐透的温，带着种说不清的牵引感——这与张仪描述的“危险”格格不入，倒像是在指引他往山上走。
“师弟，发什么愣？”张仪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他手里提着个酒葫芦，紫色的锦袍在雾里显得有些扎眼，“再不上山，太阳就要出来了。”
苏秦回头，看见张仪眼底的红血丝，像一夜没睡。他想起昨夜在藏书楼，张仪转身时微颤的肩膀，心里那点疑虑又冒了出来：“师兄，你确定祭坛在山上？我问过学宫的老博士，都说牛山只有座废弃的烽火台。”
“老博士记性差了。”张仪灌了口酒，酒液顺着嘴角往下淌，“我也是听个老兵说的，他年轻时在这守过烽火台，亲眼见过祭坛的石壁。”他说着，率先往山上走，脚步有些踉跄。
苏秦跟上他，目光落在张仪的左眼上。那只灰色的瞳孔在雾里泛着诡异的光，像蒙着层薄冰，让人看不清底。他忽然想起阿离在函谷关说的话——“九渊”改造过张仪的眼睛，能看见常人不见的“气脉”。那他现在看到的，是山路，还是别的什么？
山路很陡，长满了带刺的灌木。张仪走在前面，时不时用剑劈开挡路的枝条，动作却有些迟缓，像是在刻意放慢速度。苏秦注意到，他劈砍的方向总往左侧偏，避开右侧一片长得格外茂密的草丛——那里的草叶上没有露水，显然刚有人踩过。
“师兄，你看那片草。”苏秦突然说。
张仪的动作顿了一下，随即笑道：“山里的野兽踩的吧，有什么稀奇？”他说着，加快了脚步，像是在逃避什么。
苏秦没再追问，只是默默记下那片草丛的位置。残片的温度越来越高，他能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在雾里盯着他们，不是野兽的气息，是人的，带着熟悉的玄鸟印记的味道。
走到半山腰，雾突然淡了些。眼前出现一片平坦的空地，空地中央果然有座祭坛，用青灰色的石头砌成，上面爬满了藤蔓，祭坛的石壁上刻着些模糊的图案——不是鼎裂的记载，是无数只手在拉扯一个巨大的鼎，鼎下面压着个戴青铜面具的人。
“这不是……”苏秦的心脏猛地一缩。图案里的面具人，额角有块月牙形的疤，与他在洛阳老宅遇到的面具人一模一样。
“怎么了？”张仪问，声音有些发紧。
苏秦刚想说话，就听见身后传来“沙沙”的声响。他回头，看见那片被踩过的草丛里钻出十几个黑衣人，为首的正是那个戴青铜面具的人，手里握着半块刻着“分”字的残片。
“果然来了。”面具人轻笑，声音在雾里荡开，“苏秦，好久不见。”
张仪下意识地挡在苏秦身前，手里的剑微微颤抖：“你们想干什么？”
“不干什么。”面具人举起“分”字残片，“只想拿回属于‘九渊’的东西。”
苏秦看着他手里的残片，又摸了摸自己怀里的“合”字残片，突然明白了：“你们设这个陷阱，不是为了杀我，是为了让这两块残片相遇？”
面具人没说话，只是举起残片。苏秦怀里的残片突然剧烈震颤起来，像要挣脱他的手掌。他低头，看见残片上的“合”字发出红光，与面具人手里的“分”字残片遥相呼应，两道红光在空中交汇，形成一个完整的“鼎”字。
“就是现在！”面具人低喝一声。
黑衣人突然散开，从怀里掏出些黑色的粉末，撒在祭坛周围。粉末遇到空气，瞬间燃起蓝色的火焰，火焰组成一个巨大的圆圈，将苏秦和张仪困在里面。
“这是‘锁魂火’，专克活人的阳气。”面具人站在火焰外，声音带着笑意，“苏秦，你现在交出残片，还能留个全尸。”
苏秦没理他，只是看向张仪：“师兄，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张仪的脸色惨白如纸，嘴唇哆嗦着，却说不出话来。在“人人书库”APP上可阅读《纵横战国：权谋志怪录》无广告的最新更新章节，超一百万书籍全部免费阅读。renrenshuku.com人人书库的全拼.com即可访问APP官网他脑子里的“蛊”在疯狂地噬咬他的神经，左眼的灰色瞳孔变得越来越浑浊，几乎要被黑色吞噬。
“他不会说的。”面具人替他回答，“因为他脑子里的‘蛊’，是我亲手种下的。他引你来这里，是‘蛊’的命令，也是他自己的……选择。”
“你胡说！”苏秦怒吼，他不信张仪会背叛自己。
可张仪的眼神却在闪躲，不敢看他。他突然举起剑，剑尖指向苏秦，手抖得厉害：“师……师弟，把残片交出来吧……我们斗不过他们的……”
苏秦的心像被狠狠刺穿了。他看着张仪，看着他眼底的挣扎与痛苦，突然明白了——他不是在背叛，是在控。
“师兄，醒醒！”苏秦冲过去，想抓住他的手，却被张仪一剑挡开。
“别碰我！”张仪嘶吼着，左眼的黑色越来越浓，“再不走，我会杀了你的！”
火焰圈里的温度越来越高，苏秦感觉自己的皮肤都在发烫。他看着张仪，看着他痛苦的样子，突然做出了一个决定。
他掏出青铜残片，高高举起：“面具人，我可以把残片给你，但你要先放了我师兄！”
面具人愣了一下，随即笑了：“可以。只要你把残片扔出来，我就解了他的‘蛊’。”
苏秦看着张仪，张仪的眼神里充满了绝望的恳求，像是在说“不要”。可苏秦己经没有选择了。
他深吸一口气，将残片朝着火焰圈外扔去。残片在空中划过一道红光，眼看就要落到面具人手里，张仪却突然像疯了一样冲过去，用身体挡住了残片。
“噗嗤”一声，残片穿透了他的肩膀，深深钉进地里。蓝色的火焰瞬间扑到他身上，烧得他发出凄厉的惨叫。
“师兄！”苏秦目眦欲裂，想冲过去，却被火焰挡住。
张仪在火里挣扎着，却死死地盯着地里的残片，像是在用最后的力气守护它。他看着苏秦，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却只吐出一口血，倒在火里。
“疯子！”面具人怒吼，想去捡残片，却被火焰逼退。
就在这时，地里的“合”字残片和面具人手里的“分”字残片突然同时爆发出刺眼的光芒。两道光芒交汇的地方，空间开始扭曲，出现一道黑色的裂隙，裂隙里涌出无数张人脸，发出凄厉的哭嚎——那是被“九渊”献祭的冤魂。
“混沌之气！”面具人脸色大变，“怎么会这样？”
裂隙越来越大，吞噬着周围的火焰，也吞噬着那些黑衣人。苏秦趁机冲到张仪身边，将他从火里拖出来。张仪的衣服己经被烧烂了，肩膀上的伤口在流血，气息微弱，但还有一口气。
“师……兄……”苏秦的声音哽咽着。
张仪缓缓睁开眼，左眼的灰色瞳孔己经恢复了正常，只是眼神很疲惫。他看着苏秦，笑了笑：“师……师弟，我没……没骗你……”
说完，他就晕了过去。
裂隙还在扩大，面具人看着自己的手下被混沌之气吞噬，终于露出了恐惧的表情。他转身想跑，却被一道突然出现的白光击中——是阿离，她不知何时出现在山顶，手里的骨笛正对着面具人。
“你的对手是我。”阿离的声音很冷。
面具人被白光击中，惨叫一声，转身消失在雾里。裂隙渐渐闭合，蓝色的火焰也熄灭了，只留下一地狼藉。
阿离走到苏秦身边，看着昏迷的张仪：“他中了‘蚀骨蛊’，只有新郑的‘九渊’分坛才有解药。”
苏秦抱着张仪，点了点头。他知道，他们必须去新郑，不仅是为了解药，更是为了揭开所有的秘密。
牛山的雾又浓了起来，掩盖了地上的血迹和残片。苏秦抱着张仪，一步步往山下走，阿离跟在他身后，骨笛在手里轻轻晃动。
他不知道前路还有多少陷阱，不知道“九渊”的阴谋还有多深，更不知道自己与面具人之间，究竟藏着怎样的宿命。但他知道，只要身边还有这些人，他就不能停下脚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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