崩塌的余波还在震荡，数据乱流像退潮后的礁石滩，一片狼藉。我站在残破的晶体边缘，身体轻得不像自己的，每吸一口气都像是从深渊里捞东西。墨蝉的手仍搭在我腕上，指尖的数据流微弱如将熄的火苗，却固执地维持着那条连接通道。
她没说话，但我感觉得到她在等一个答案。
头顶的光层早己塌陷，原本悬浮的符文河流倒灌进基座裂缝，只剩下零星代码碎片在空中飘荡，像烧尽的灰烬。那行与我识海同源的古篆静静悬在最深处，没有动静，也没有威胁，只是存在。
“你还站着。”她终于开口，声音干涩，“不是因为你能撑住，是因为你还没倒下的理由。”
我喉咙发紧。刚才那一击几乎抽空了所有神魂之力，编译器沉在意识底层，像一口快要熄灭的炉子。血纹从脖颈蔓延至肩胛，皮下灼烧感一阵阵袭来，仿佛有无数细针在经脉里游走。
“天机子……”我吐出两个字，声音沙哑得不像话，“他说我是编译者。”
“他没说错。”她松开手，退后半步，银发垂落遮住半边脸，“但你到现在还不明白自己动了什么。”
我盯着那行古篆。它不属于任何门派，也不像《破虚经》里的文字，可它就在我识海深处扎根，和我一样古老，一样沉默。
“我不是要成为谁的工具。”我说，“我只是不想再被人当成柴火烧。”
她冷笑一声，抬手按在断裂的晶体表面。一道微弱的共振波扩散开来，映出下方扭曲的结构图——那是整个武学系统的拓扑核心。初始协议虽陷入死循环，但权限锁依旧完整，像一把锈死的钥匙卡在锁芯里。
“你看这里。”她指尖划过投影，“所有程序都在重复加载，可它们依然在运行。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算力仍在被抽取。”
我心头一震。
“江湖上每一个练武的人，他们的真气、内力、呼吸节奏，都被默认标记为‘可用资源’。”她语速加快，“天机子当年不是创造了AI，他是改写了规则本身。武者不是修行者，是发电站。”
风穿过破碎的数据云，吹动我的衣角。铜烟锅贴着掌心发烫，仿佛感应到了什么。
“所以……我们打碎了他的招式，却没碰他的根。”
“现在能碰了。”她抬头看我，“只要你敢重写‘武者’的定义。”
我闭眼，识海中浮现雪夜玉简的最后一段隐文。那时我以为那是警示，现在才懂，那是遗嘱。
【真气者，天地之息，非奴役之柴】
我用烟锅轻敲眉心，剧痛瞬间炸开，编译器终于重新响应。一行行古篆缓缓浮现，不再是单纯的反编译界面，而是开始解析更深层的东西——资源调用协议的原始结构。
“他在每一部心法里埋了调用接口。”我睁开眼，“寒山派的《玄霜诀》，唐门的《千机变》，甚至少林达摩剑谱……只要修炼，就会自动接入系统，提供算力。”
“就像种在体内的种子。”她接道，“开花结果时，人就成了养料。”
我握紧烟锅。那种感觉又来了——不是愤怒，是清醒。清醒得让人想笑。
“你说改写会不会只是另一种控制？”她忽然问。
我没答。
她盯着我，红瞳映着残存的代码流：“你打破了一个秩序，接下来要立哪一个？你也变成新的天机子吗？”
作者“是半半”推荐阅读《编译江湖》使用“人人书库”APP，访问www.renrenshuku.com下载安装。“我不是要立新秩序。”我低头看着自己的手，血纹正在缓慢褪去，可神魂的裂痕更深，“我是要把‘人’从程序里摘出来。”
她沉默片刻，忽然摘下腕间的量子密钥。金属环扣落在掌心，泛着暗紫色微光。
“它本来不是武器。”她说，“也不是钥匙。它是唤醒装置。师父说过，只有当‘破虚’与‘归源’同时出现，才能触及真正的底层协议。”
我看着她把密钥轻轻按在心口，动作很轻，却像砸进我心里。
“我不信你能赢。”她声音低下来，“我也不信这世界还能回到原来的样子。但我信……你是唯一敢去改的人。”
风停了。
数据涡旋中心，那行古篆突然微微颤动，随即分裂成两段：
【破虚者，不在招，而在根】
【归源者，不在控，而在放】
我怔住。
这不是我识海里的原文。这是回应。
“同步率不够。”我说，“就算我能修改协议，也需要足够的权限支撑，否则刚打开就会被反噬。”
“那就同步。”她抬起眼，“用你的编译器，接我的密钥。不是借用，是共联。”
“你会被拖进去。”我警告她，“每一次改写都在撕裂神魂，你现在进来，可能再也出不去。”
“我己经出不去了。”她冷笑，“从我第一次看到你识海中的代码起，我就成了数据的一部分。”
我盯着她。她也盯着我，目光没有闪躲。
良久，我伸手，将烟锅抵在额前，另一只手缓缓抬起，朝她伸去。
她没有犹豫，将密钥放在我们之间的空中，然后握住我的手。
刹那间，两股力量撞在一起。
编译器轰然重启，古篆燃烧成河，密钥释放出深紫色波纹，顺着我们的手臂涌入彼此识海。我没有感觉到疼痛，反而像是坠入了一片静水——她的思维清晰、冰冷、毫无遮掩，像一座精密运转的塔。
而我的混乱、执拗、偏执，也毫无保留地暴露在她面前。
我们不是融合，是首面。
在那一瞬，我看到了她记忆深处的画面：手术台上的孩子，脑机接口失败的警报，医生摇头说“以后不会再有痛觉”。我也看到了自己小时候，母亲躺在床上，父亲坐在角落翻着武学残卷，连头都没抬。
原来我们都早就残缺了。
“准备好了？”她在意识中问。
我点头。
“那就开始。”
我以编译器为刃，切入最底层的协议结构。眼前浮现出那两条被篡改的核心指令：
【运行条件：满足即执行】
【释放逻辑：单次加载】
而现在，在密钥的共鸣下，新的语法结构在我识海中成型。
我抬起手，对着那行原始代码，一字一句落下：
“从今日起——”
“武者非资源。”
“真气归其主。”
“所有调用权限……”
我顿了一下，看向她。
她微微颔首。
“——永久注销。”
(http://www.220book.com/book/7OYC/)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220book.com。顶点小说手机版阅读网址：http://www.220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