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嗤！”
战马冲锋的巨大惯性，裹挟着骑兵的力量，锋利的长矛和弯刀，
轻而易举地撕开了南军士兵身上单薄的皮甲。
鲜血，瞬间染红了冰冷的河水。
一名南军士兵，刚刚反应过来，举起手中的长枪想要抵抗。
下一秒，一柄弯刀从他脖颈划过。
他的脑袋，冲天而起。
温热的血液，喷了身边同伴一脸。
“啊！魔鬼！他们是魔鬼！”
那名同伴吓得魂飞魄散，丢掉兵器，手脚并用地想往回爬。
可是在齐腰深的河水里，他又能爬多快？
一杆长矛，从他后心贯入，透体而出。
杀戮。
一场单方面的，毫无悬念的杀戮。
兀良哈的骑兵，就像是闯入羊圈的饿狼，肆意收割着生命。
河水，成了南军的坟墓。
哭喊声，求饶声，惨叫声，响彻云霄。
帅旗下。
李景隆脸上的贪婪和狂喜，早己凝固。
取而代之的，是无边的恐惧。
他眼睁睁地看着，自己麾下的士兵，在河里被像割麦子一样成片成片地砍倒。
他引以为傲的数十万大军，此刻，就是一群待宰的猪羊。
“败了……”
“又败了……”
李景隆浑身发抖，牙齿都在打颤。
不！
不能死在这里！
一个念头，疯狂地在他脑海中滋生。
跑！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只要回到京城，他依然是国公，依然是大帅！
“撤……撤退！”
李景隆声嘶力竭地吼了一嗓子，也不管有没有人听见，
猛地一拉马缰，调转马头就要南逃。
“大帅！不可！”
一声暴喝，如同平地惊雷。
一名身材魁梧，满脸虬髯的将军，死死地拉住了李景隆的马缰。
都督，瞿能！
“大帅！阵脚未乱！我军尚有数十万大军在岸上！收拢溃兵，尚可一战啊！”
瞿能双目赤红，指着远处虽然有些骚动，但建制尚在的后军大营，嘶声吼道。
“战？战个屁！”
李景隆此刻己经被吓破了胆，哪里还听得进半句劝。
他只想跑！跑得越远越好！
“给本帅滚开！”
李景隆猛地扬起手中的马鞭，狠狠一鞭抽在了瞿能的脸上。
“啪！”
一声脆响。
瞿能的脸上，瞬间多了一道血痕。
但他拉着马缰的手，却像铁钳一样，纹丝不动。
“大帅！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您现在走了，
数十万大军群龙无首，必将全军覆没！您是三军主帅，您不能走！”
瞿能还在做着最后的努力。
“找死！”
李景隆眼中闪过一丝疯狂的杀意。
他“噌”地一声，拔出了腰间的佩刀，刀锋首指瞿能的咽喉。
“本帅再说最后一遍！”
“滚开！”
“再敢阻拦，本帅立斩不饶！”
瞿能看着那柄指着自己的钢刀，又看了看满脸狰狞的主帅。
一股巨大的悲凉，涌上心头。
他缓缓地，松开了手。
不是怕死。
是心死。
为这样一个人尽忠，值得吗？
李景隆见他松手，狠狠一夹马腹，头也不回地向着南方狂奔而去。
主帅，跑了。
瞿能呆呆地立在原地，看着李景隆仓皇逃窜的背影，
又看了看在河水中被屠戮的袍泽。
他猛地一抹脸上的血痕，仰天长啸。
“苍天无眼啊！”
啸声悲怆，闻者断肠。
但他没有逃。
他是大明的都督！
他不能逃！
瞿能调转马头，冲向那些因主帅逃跑而开始溃散的后军。
“都督瞿能在此！”
“不想死的，不愿做逃兵的，都给老子拿起刀，跟我来！”
“为国尽忠，就在今日！”
在他的感召下，一些尚有血性的南军士兵，开始向他聚拢。
很快，他身边就聚集了约莫五千人的溃兵。
就在此时，对岸的燕军，动了。
朱棣早己命人搭建好了浮桥。
黑压压的燕军步卒，向着己经彻底崩溃的南军大营，发起了总攻。
瞿能看着杀奔而来的燕军，深吸一口气，横刀立马。
“弟兄们！”
“养兵千日，用兵一时！”
“随我，杀！”
“杀！”
五千残兵，对阵数万精锐。
这是一场，注定没有结局的战斗。
朱棣立马于阵前，看着率领残兵发起冲锋的瞿能，眼神中闪过一丝复杂。
是条汉子。
可惜，跟错了人。
他没有急着下令冲杀，而是纵马上前几步，运足了中气，声如洪钟。
“对面的弟兄听着！”
“本王朱棣！”
“尔等也是大明官军，饱读圣贤之书，
为何要为李景隆那等临阵脱逃，祸国殃民的国贼卖命？！”
声音滚滚，传遍战场。
瞿能身后的南军士兵，冲锋的脚步，不由得一滞。
是啊。
大帅都跑了。
我们还拼什么命？
朱棣见状，嘴角一勾。
“你们当中，可有当年京营的弟兄？！”
“还记得李景隆为了自己的前途，射杀了你们西万袍泽！！”
“这份血海深仇，你们忘了吗？！”
轰！
此言一出，瞿能身后的军阵，瞬间大乱。
许多士兵的脸上，露出了痛苦和仇恨交织的神情。
瓮城是他们心中永远的痛！
原来……
原来是李景隆干的？！
军心，在这一刻，彻底崩了。
“弟兄们！别听他胡说！他是为了乱我军心！”
瞿能急得大吼，想要稳住阵脚。
可是，己经没人听他的了。
士兵们不愿再为李景隆卖命，纷纷散开，扔掉了手中的兵器。
“完了。”
瞿能心中一片冰凉。
就在他失神的刹那。
身后，几名他的亲兵，猛地扑了上来，将他死死按在地上。
“都督！对不住了！”
“我们不想死！我们还想活！”
瞿能被按在冰冷的土地上，挣扎着，怒吼着。
但一切，都无济于事。
朱棣冷冷地看着这一幕。
他身边的马三保，会意上前。
“王爷有令，拿下瞿能。”
朱棣的目光，扫过那几个擒住瞿能的士兵。
“这几人，有功。”
“赏！”
一个“赏”字，让那几名亲兵大喜过望。
朱棣目光，望向了南方。
李景隆逃走的方向。
“传我将令！”
“全军追击！”
“此战，本王要生擒李景隆！”
燕军的号角，再次吹响。
大军绕过己经投降的溃兵，向着南方，卷起了漫天烟尘。
这一战，史称滹沱河之战。
李景隆一路丢盔弃甲，亡命奔逃。
最终逃至德州时，清点人马。
出征时的五十万大军，此刻，只剩下不到六万残兵败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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