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棣，大获全胜。
北平府，燕王府。
捷报传来的那一刻，整个王府都沸腾了。
朱高炽捏着那封战报，肥胖的脸上满是激动。
“赢了？”
“五十万大军，就这么……赢了？！”
“老师！天助我也！这真是天助我燕军啊！”
罗深闻言，只是淡淡一笑。
“世子，这不是天助。”
“是算计。”
朱高炽一愣。
“算计？”
罗深走到巨大的沙盘前，手指点在了滹沱河的位置。
“开春之时，河水必将上涨，这是其一。”
“我早就派人去上游勘察过，今年开春雨水比往年更足，
这意味着春汛会来得更猛，这是其二。”
“李景隆此人，好大喜功，他必然会选择在对我军最具压迫感的位置扎营，
而那个位置，恰恰是地势最低洼之处，这是其三。”
罗深抬起头，看着自己这位还有些稚嫩的学生。
“天时、地利、人和，我们都算到了。”
“所以，这不是天意。”
“这是人为。”
朱高炽看着沙盘，又看看自己的老师。
原来，早在开战之前，胜负就己经被老师算计得明明白白。
……
胜利的喜悦，是短暂的。
随之而来的，是山一样多的事务。
罗深、朱高炽，还有姚广孝，全都忙得脚不沾地。
军校里培养出来的年轻官员，被迅速安排到北平府的各个位置上，
填补空缺，维持运转。
缴获的辎重堆积如山，需要清点入库。
将士们的伤亡抚恤金，军功赏赐，需要一笔一笔地核算，绝不能出错。
从各地送来的情报，雪片似的飞来，需要筛选、甄别，找出其中真正有价值的东西。
罗深己经连续好几天，每日休息不足两个时辰。
他的眼眶深陷。
就在这时，朱高燧风风火火地闯了进来。
他满身尘土，显然是刚从前线赶回。
“大哥！罗先生！”
朱高炽连忙迎了上去，“高燧，前线如何了？”
朱高燧灌了一大口茶，才喘着气说道：
“打扫完了！这一战，咱们俘虏了南军近九万人！”
九万！
这个数字，让在场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凉气。
朱高燧抹了把嘴，目光转向罗深。
“罗先生，父王有令。”
“这九万俘虏，如何劝降收编，全权交由先生处置。”
这道命令，早在罗深的预料之中。
但他没有立刻接令，而是提出了一个最现实，也是最致命的问题。
“敢问二世子。”
“九万张嘴，每日吃喝拉撒，这粮食……从何而来？”
“要让他们归心，首先不能让他们挨饿。”
“否则，一旦生乱，这九万俘虏，就是九万个催命鬼。”
一句话，让书房里的热烈气氛瞬间冷却下来。
是啊。
打赢了，俘虏了。
可怎么养活？
这才是天大的难题。
朱高燧却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
“先生放心！”
“来之前，父王己经让我去办了！”
“北平府附近几个大粮仓的存粮，己经足够支撑三个月！”
“父王说了，粮食管够，其他的，就看先生的手段了！”
罗深闻言，终于点了点头。
“既然如此，臣，领命。”
……
前线，滹沱河畔。
燕军大营，正在举行一场庆功宴。
烤全羊的香气弥漫在空气中，将士们大口吃肉，大碗喝酒，
欢庆着这场酣畅淋漓的大胜。
朱棣坐在主位上，脸上却没什么笑意。
酒过三巡，朱棣召集了所有核心将领，进入帅帐，召开军事会议。
罗深赫然在列。
他是在接到朱高燧的消息后，便马不停蹄地赶到了前线。
帐内。
“都说说吧。”朱棣的声音低沉而有力。
“瞿能那些南军降将，如何处置？”
一名将领站了出来，煞气腾腾地说道：“王爷！末将以为，当杀！”
“以儆效尤！让南边那些人看看，跟我们作对的下场！”
立刻有人附和。
“没错！杀了干净！”
朱棣没有表态，目光落在了罗深的身上。
“罗先生，你的意思呢？”
罗深向前一步，缓缓开口。
“王爷，不可杀。”
“非但不能杀，还要好生看管，软禁起来。”
“哦？”朱棣眉毛一挑，“为何？”
罗深道：“瞿能等人，在南军中颇有威望，
杀了他们，只会激起南军同仇敌忾之心，对我军不利。”
“留着他们，却是一步好棋。”
“李景隆此人，心胸狭隘，嫉贤妒能。他这次大败而归，朝中必然有无数人弹劾他。”
“若是让他知道，瞿能这些他麾下的得力干将，都‘投降’了我们，您猜他会怎么想？”
“他不会觉得是王爷您神威无敌，只会觉得是瞿能等人早就与我们暗中勾结，
故意演了一出戏，把他给卖了！”
“如此一来，他为了自保，必然会向朝廷上书，狠狠踩上瞿能等人一脚。”
“这般自毁长城，正中我们下怀。”
“日后，我们再对上李景隆，军心士气，此消彼长，胜算更大。”
帐内，一片寂静。
众将领看着罗深的眼神变了。
他们只想着战场上的砍砍杀杀，这位罗先生，想的却是人心和朝堂。
这手段，太毒了。
“好！”
朱棣一拍大腿，抚掌大笑。
“就依先生所言！”
他看着罗深，眼神中满是欣赏。
“那九万战俘，先生打算用多久，让他们心甘情愿地为本王效力？”
罗深伸出三根手指。
“三个月。”
“三个月？”朱棣眉头微皱，“太久了。”
他站起身，走到地图前，手指戳在了一个地方。
白沟河。
“本王等不了三个月。”
“李景隆虽然败了，但根基未损。朱允炆那小子，也必然会给他增派援军。”
“本王要在白沟河，与他再战一场！”
“彻底打断他的脊梁骨！”
……
德州。
一片愁云惨雾。
李景隆坐在帅案后，面如死灰。
五十万大军出征，何等的意气风发。
如今，逃回德州的，只剩下不到六万残兵败将。
他的心，在滴血。
“败了……”
“怎么会败了……”
他想不通。
门外，亲兵端来汤药。
他一把挥开，滚烫的药汁洒了一地。
“滚！”
他现在谁也不想见。
他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枯坐了一天一夜。
首到第三天，他才重新走了出来。
眼神中，没有了颓败，只剩下一种近乎疯狂的怨毒。
“朱棣！”
“我与你，不共戴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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