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高炽愣住了。
“啊？这……”
“世子，对付阳谋，最好的办法，就是把一切都摊在阳光下！”
罗深的声音，铿锵有力。
“我们不藏着掖着，不给小人任何搬弄是非的机会！”
“让王爷亲眼看看，朱允炆的手段有多卑劣！”
“让他亲耳听听，这使节到底想说什么！”
“如此一来，谣言，不攻自破！”
朱高炽恍然大悟，激动地抓住罗深的手。
“老师高明！学生明白了！”
他立刻下去安排。
罗深却站在原地，眉头紧锁，没有丝毫的放松。
他走到地图前，目光落在“济南”两个字上。
反间计，只是开胃小菜。
真正让他担心的，还是济南。
算算时间，王爷的大军围攻济南，己经快一个月了。
以朱棣的性格，久攻不下，必然心浮气躁。
历史上，他就是因为急躁，中了铁铉的“铁板计”，差点小命不保。
之前派人送去的信，也不知道王爷看进去没有。
现在，金陵又搞了这么一出反间计。
万一……
万一朱棣因为这封信，对世子，对自己，对整个北平后方产生了怀疑，
心神不宁之下，在济南战场上做出什么错误的判断……
那后果，不堪设想！
现在的优势，可能会瞬间葬送！
不行！
不能再等了！
信，终究是死的。
有些话，必须当面去说！
罗深心中瞬间做出了决定。
他立刻叫来亲兵。
“备马！最好的马！”
“我要去济南！”
亲兵大惊：“先生，您的身体……”
“执行命令！”
罗深的声音，不容置疑。
片刻之后，一匹快马，冲出北平城，朝着南方，绝尘而去。
风，在耳边呼啸。
马蹄，踏碎了官道上的寂静。
罗深伏在马背上，只有一个念头。
快一点！
再快一点！
人歇马不歇，日夜兼程。
几天几夜下来，罗深的双腿内侧，早己被马鞍磨得血肉模糊，
每动一下，都钻心地疼。
但他仿佛感觉不到疼痛。
他只知道，必须在王爷做出无法挽回的决定之前，赶到济南！
终于，在第五天的黄昏。
一片连绵不绝的军营，出现在了地平线上。
中军大帐前，“燕”字王旗，迎风猎猎。
济南，到了！
罗深翻身下马，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在地。
腿，己经麻木了。
他顾不上这些，一瘸一拐地，冲向了中军大帐。
“站住！什么人！”
守门的卫兵，立刻将长戟对准了他。
罗深从怀中掏出令牌。
“北平，罗深！有紧急军情，求见王爷！”
卫兵看到令牌，脸色一变，连忙行礼放行。
罗深掀开帐帘，闯了进去。
一股浓烈的血腥味和草药味，扑面而来。
大帐内，朱棣正赤着上身，军医正在给他包扎手臂上的伤口。
而在他的身旁，朱高煦和朱高燧，正一脸愤愤地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看到罗深突然闯进来，所有人都愣住了。
朱棣的眉头，瞬间皱起。
“罗深？”
“你怎么来了？”
“北平出事了？”
一连三问，显示出他内心的不平静。
北平是他的根基，世子朱高炽是他最看重的继承人。
任何一处出了问题，都足以让他心神大乱。
罗深强忍着双腿传来的剧痛，从怀里掏出两样东西。
一封，是完好无损，火漆未动的信件。
另一件，则是一块北平布政使司的腰牌。
“王爷，北平安然无恙。”
罗深的声音因为急促的呼吸而有些沙哑。
“只是金陵那边，给世子送了封信，派了个使节。”
朱棣的眼神瞬间变得锐利如刀，死死盯住那封信。
信？
朱允炆给高炽的信？
他瞬间就明白了其中的凶险。
这是阳谋！
无论高炽拆不拆，见不见使节，都会落入朱允炆的算计之中。
朱高煦在一旁冷哼一声：“大哥也真是的，这种时候，怎么还跟金陵那边不清不楚！”
朱高燧也跟着附和：“就是，父王在前线拼命，他倒好……”
“住口！”
朱棣一声爆喝，打断了两个儿子的话。
他的目光，却没有离开罗深。
罗深将信件和腰牌高高举起。
“世子殿下，未曾拆信，未曾见人。”
“他让臣，将这信，连同那使节，一并押送至济南，交由王爷亲自处置！”
“世子说，君臣父子，忠孝节义，他问心无愧！”
“他不怕人看，不怕人查，更不怕小人构陷！”
“他只信王爷，能明辨是非！”
罗深的话，一字一句，狠狠敲在朱棣的心上。
朱棣愣住了。
他看着那封完好无损的信，又看了看风尘仆仆、狼狈不堪的罗深。
从北平到济南，八百里加急，也要数日。
罗深这副模样，分明是日夜兼程，人歇马不歇地赶来的。
为了什么？
就是为了把这封信，这个人，原封不动地送到自己面前。
就是为了告诉自己，你的儿子，你的后方，稳如泰山！
一股暖流，瞬间涌遍朱棣全身。
他胸中因济南战事不顺而积攒的戾气，竟在这一刻消散了大半。
他缓缓走上前，接过那封信。
手指只是轻轻一捻，火漆应声而碎。
信里的内容，他甚至不用看，都能猜到。
无非是些封官许愿，离间父子的话术。
可笑！
太可笑了！
朱允炆啊朱允炆，你以为我朱棣的儿子，都是你那般没用的废物吗？
“哈哈哈哈！”
朱棣突然仰天大笑。
“好！好！好！”
“不愧是本王的儿子！”
他一把将信纸攥成一团，狠狠扔在地上。
“高煦，高燧！”
“你们两个给本王听好了！”
“你们大哥，比你们强一百倍！”
“以后谁再敢在本王面前嚼舌根，休怪本王军法无情！”
朱高煦和朱高燧吓得脸色一白，连忙跪下。
“父王息怒，儿子知错了！”
朱棣摆了摆手，懒得再看他们。
他转身扶住摇摇欲坠的罗深，眼神里满是赞许和心疼。
“先生，辛苦你了。”
“快，快坐下！”
他亲自将罗深扶到帅案旁的椅子上，又对帐外大喊。
“来人！传军医！给罗先生看伤！”
“再把那个金陵来的使节，拖出去，砍了！”
“把脑袋挂在营门上，让南军那帮孙子好好看看！”
命令下达，帐外的亲兵立刻行动起来。
片刻之后，一声凄厉的惨叫传来，随即戛然而止。
朱棣这才挥退了帐内的所有人，包括军医和他的两个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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