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云像浸透了墨的棉絮,将月亮裹得严严实实。废弃村落的土路上积着昨夜的雨水,踩上去发出“咕叽”的闷响,混着腐烂树叶的腥气,黏腻得让人心里发慌。夏侯站在那栋挂着“张记柴房”木牌的土坯房前,白色长发被夜风吹得贴在苍白的脖颈上,露出一道浅褐色的疤痕——那是当年被张屠用柴刀背划出来的,至今还能摸到凹凸的痕迹。
他抬手,指尖的黑色怨力顺着门缝钻进去,悄无声息地解开了门闩。门轴发出“吱呀”的刺耳声响,像是有人在喉咙里卡着痰咳嗽。屋里飘出一股浓烈的酒气,混着劣质烟草的味道,张屠正坐在炕沿上,手里拿着一个破瓷碗,碗里的白酒晃出浑浊的酒花。
“谁啊?深更半夜的,找死啊!”张屠头也没抬,声音沙哑得像是被砂纸磨过,当年那双能轻松举起柴刀的手,如今因为常年酗酒而微微颤抖,指关节肿大得像是发面馒头。
夏侯没有回答,只是缓步走进屋,白色长袍扫过地上的柴草,带起一阵细微的灰尘。他走到离张屠三步远的地方停下,眼底的猩红在昏暗的油灯下泛着冷光:“张屠,十五年了,你还记得柴房里的那个孩子吗?”
张屠这才抬头,看清夏侯的脸时,手里的瓷碗“哐当”一声掉在地上,白酒洒了一地,在炕沿下积成一滩浑浊的水洼。他猛地往后缩,撞到身后的土墙,发出“咚”的闷响:“你……你是谁?!”
“我是夏侯玄奘。”夏侯的声音很轻,却像一把冰锥,扎进张屠的耳朵里,“那个被你吊在柴房房梁上,打了三十鞭子的孩子;那个被你锁在磨盘旁,三天没给一口饭吃的孩子;那个被你用柴刀背划破脖子,差点流血而死的孩子。你都忘了吗?”
张屠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嘴唇哆嗦着,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不……不可能!当年那场大火,所有人都说你死了!你是鬼!你是来索命的!”他慌乱地抓起炕边的柴刀,刀身锈迹斑斑,却依旧能看出当年的锋利,“滚!你别过来!当年是林夫人让我做的,不关我的事!”
“不关你的事?”夏侯冷笑一声,黑色怨力在掌心凝聚,渐渐形成一把半透明的鞭子——那是用当年抽打他的牛皮鞭的怨力凝聚而成,鞭身上还带着干涸的、深色的印记,像是陈年的血迹,“当年你打我的时候,笑得那么开心;当年你看着我饿肚子,把馒头扔进狗窝的时候,说得那么得意;当年你划破我的脖子,说‘小杂种就是耐打’的时候,怎么不说不关你的事?”
他抬手,鞭子在空中划过一道冰冷的弧线,没有抽到张屠身上,却在他面前的空气中炸开。绿色的怨力如同潮水般涌出,瞬间将整个屋子笼罩——幻象,开始了。
张屠猛地发现自己站在了夏侯古堡的柴房里,房梁上挂着一根粗麻绳,麻绳下吊着一个瘦弱的孩子,白色的衣服被血染红了大半,正是年少的夏侯。孩子的手腕被麻绳勒得发紫,脚尖离地半尺,身体因为疼痛而剧烈颤抖,却死死咬着牙,没发出一声求饶。
“哭啊!你倒是哭啊!”一个粗犷的声音响起,张屠看到年轻时的自己手里拿着牛皮鞭,朝着夏侯的后背狠狠抽去,“林夫人说了,你要是不认错,就打到你认错为止!”
鞭子抽在皮肉上的“啪”声清晰刺耳,年少的夏侯闷哼一声,后背的衣服瞬间裂开,渗出鲜红的血珠。他抬起头,看向“张屠”的眼神里充满了恨意,却依旧没有求饶:“我没错!是夏侯明宇抢了我的玉佩!是他先打我的!”
“还敢嘴硬!”“张屠”冷笑一声,鞭子抽得更狠了,“在这个家里,明宇少爷说你错了,你就是错了!小杂种,给我记住,你就是个没人要的野种,活该被打!”
张屠惊恐地看着这一切,想要后退,却发现自己动弹不得——他被困在了幻象里,只能作为旁观者,看着当年的自己如何残忍地折磨夏侯。他想喊“不是这样的”,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年少的夏侯被打得昏死过去,被“自己”像扔垃圾一样扔在柴草堆里。
“这只是开始。”夏侯的声音从幻象外传来,冰冷而平静,“你还记得,我饿了三天后,你是怎么对我的吗?”
幻象骤然切换,场景还是柴房,年少的夏侯蜷缩在柴草堆里,脸色惨白,嘴唇干裂得渗出血珠,虚弱得连抬起手指的力气都没有。“张屠”端着一个白面馒头走进来,馒头的热气腾腾,香气在柴房里弥漫开来。
“想吃吗?”“张屠”蹲在夏侯面前,拿着馒头在他眼前晃了晃,“跪下求我,说你是野种,我就给你吃。”
年少的夏侯看着馒头,眼底闪过一丝渴望,却很快被倔强取代:“我不跪……我不是野种……”
“还嘴硬!”“张屠”脸色一沉,把馒头扔到地上,用脚狠狠踩碎,“既然不吃,就饿着吧!饿死你这个小杂种,省得浪费粮食!”
馒头的碎屑混着泥土,被踩得一塌糊涂。年少的夏侯看着地上的馒头,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却依旧没有求饶,只是蜷缩得更紧了,像是在保护自己最后一点尊严。
张屠的身体剧烈颤抖起来,眼泪不受控制地流下来——他想起了当年的事,想起了夏侯那倔强的眼神,想起了自己踩碎馒头时的得意。这些年,他之所以躲在废弃村落里酗酒,就是因为午夜梦回时,总会梦到夏侯的眼神,那眼神像一把刀,扎在他的心上,让他不得安宁。
“不……对不起……玄少爷,对不起……”张屠崩溃地跪倒在地,对着幻象里的年少夏侯磕头,“我错了,我不该打你,不该饿你,不该踩碎你的馒头!求你放过我,求你了!”
夏侯站在幻象外,看着张屠崩溃的样子,眼底没有丝毫怜悯,只有一片死寂的冰冷。他抬手,黑色怨力再次凝聚,幻象切换到最后一个场景——当年他被张屠用柴刀背划伤脖子的场景。
“你还记得这道疤吗?”夏侯摸了摸自己脖颈上的疤痕,声音带着一丝诡异的轻柔,“当年你说,这道疤能让我记住自己的身份。现在,我也让你记住,你当年是怎么对我的。”
幻象里,“张屠”手里拿着柴刀,刀背抵在年少夏侯的脖子上,用力一划——鲜红的血珠瞬间渗出,顺着脖子流下来,染红了年少夏侯的白色衣领。年少夏侯的身体猛地一颤,却没有哭,只是死死地盯着“张屠”,眼神里的恨意几乎要溢出来。
现实中的张屠突然感到脖子上传来一阵尖锐的疼痛,像是真的被刀背划伤一样,他伸手去摸,摸到一手的“血”——那是夏侯用怨力凝聚的幻象血,却带着真实的痛感。
“啊!我的脖子!我的脖子!”张屠惨叫着,在地上打滚,双手胡乱地抓着脖子,像是想把那道不存在的伤口撕掉,“玄少爷,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求你饶了我,求你别再折磨我了!”
夏侯看着张屠痛苦的样子,惨白的唇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他没有立刻停止幻象,而是任由张屠在地上挣扎——他要让张屠感受他当年的痛苦,要让张屠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要让张屠知道,有些伤害,不是一句“对不起”就能抵消的。
就在这时,屋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伴随着军靴踩在积水里的“啪嗒”声——霍离陌来了。
“夏侯,住手!”霍离陌推开门冲进来,纯阳之力顺着军刀蔓延,刀刃上的镇魂符泛出耀眼的金光,瞬间驱散了一部分幻象,“你这样是在折磨他,也是在折磨你自己!停止幻象,让法律来制裁他!”
夏侯猛地回头,眼底的猩红因为霍离陌的到来而变得更浓,黑色怨力不受控制地翻涌:“法律?当年我被张屠吊在柴房里的时候,法律在哪里?当年我被饿了三天的时候,法律在哪里?当年我被划伤脖子的时候,法律在哪里?霍离陌,你所谓的法律,从来没有保护过我,现在凭什么让我相信它能制裁这些人?”
“法律或许有迟到的时候,但它不会缺席!”霍离陌的声音带着一丝急切,也带着一丝痛苦,“张屠犯了罪,会受到法律的严惩,会在监狱里度过余生,这才是对他的制裁,而不是让你变成和他一样残忍的人!夏侯,别被仇恨控制,别让自己变成自己最讨厌的人!”
“变成和他们一样的人?”夏侯冷笑一声,黑色怨力凝聚的鞭子再次扬起,朝着张屠抽去——这次不是幻象,而是真实的怨力攻击,“我早就变成了!从被关在小黑屋的那天起,从被夏侯明宇用烙铁烫的那天起,从被林婉清放火烧的那天起,我就己经不是原来的夏侯玄奘了!我现在活着,就是为了让这些人,尝遍我当年受过的苦!”
鞭子抽在张屠的背上,发出“啪”的一声闷响,张屠惨叫一声,喷出一口鲜血,趴在地上再也起不来了。他看着夏侯冰冷的眼神,终于明白,眼前的这个白发男人,再也不是当年那个只会倔强瞪着他的孩子了,他是从地狱里爬回来的复仇者,带着满身的怨恨,要将所有伤害过他的人,拖进地狱。
霍离陌立刻冲过去,纯阳之力形成一道金光,挡在张屠身前,与夏侯的怨力鞭子碰撞在一起。金光与黑色怨力交织,形成一道扭曲的光带,发出“滋滋”的声响,像是两种力量在拼命撕扯。
“夏侯,别这样!”霍离陌的声音带着一丝哽咽,他看着夏侯眼底的痛苦和疯狂,心里像是被刀割一样疼,“我知道你恨,我知道你苦,可是杀了他,或者这样折磨他,你真的会开心吗?你只会更空虚,只会被怨力反噬,最后彻底失控!夏侯,醒醒,看看我,我是霍离陌,我答应过你,会帮你讨回公道,会带你离开黑暗,我说到做到!”
夏侯的身体猛地一颤,怨力鞭子的攻击停在了半空。他看着霍离陌坚定的眼神,看着他因为用力而紧绷的肩膀,看着他手背上被怨力冻伤的痕迹,眼底的猩红渐渐淡了一些——他想起了霍离陌为他包扎伤口时的温柔,想起了霍离陌在幻象中看到他的过去时的震撼,想起了霍离陌追着他跑遍整个山林的执着。
“我……”夏侯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黑色怨力开始不稳定地波动,“我只是想让他们付出代价……我只是想让他们知道,我当年有多疼……”
“我知道。”霍离陌的声音放得很轻,纯阳之力渐渐收敛,“但不是用这种方式。张屠会受到法律的制裁,林婉清和夏侯明宇也一样,我会帮你找到所有证据,让他们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应有的代价。夏侯,相信我,好吗?”
张屠趴在地上,听到两人的对话,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急忙说道:“玄少爷,霍队长说得对!我愿意认罪,我愿意去自首,我愿意把当年林婉清和夏侯明宇虐待你的事都交代出来,我愿意指证他们!求你别再折磨我了,求你了!”
夏侯看着张屠狼狈的样子,又看了看霍离陌真诚的眼神,黑色怨力终于彻底收敛。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白色长发因为情绪的波动而微微颤抖:“好,我相信你这一次。但如果张屠敢撒谎,如果你敢骗我,霍离陌,我会让你们都知道,背叛我的下场。”
霍离陌松了口气,紧绷的肩膀终于放松下来:“我不会骗你,张屠也不会撒谎。小李,把张屠带下去,严加看管,明天送他去警局自首,让他配合警方调查。”
跟着霍离陌赶来的小李立刻上前,拿出手铐,将张屠铐了起来。张屠不敢有丝毫反抗,只是低着头,被小李押着往外走,路过夏侯身边时,他停顿了一下,声音沙哑地说了句:“玄少爷,对不起。”
夏侯没有回应,只是转过身,看向窗外的夜色——乌云散去了一些,月光透过窗户洒进来,落在地上,形成一道淡淡的光斑。他知道,这只是复仇的第一步,接下来,还有林婉清,还有夏侯明宇,还有更多当年参与虐待他的人,等着他去讨回公道。
霍离陌走到夏侯身边,看着他苍白的侧脸,轻声说道:“我们回去吧,苏专家还在古堡等着我们,夏侯明宇的残魂还需要我们去稳定,林婉清的阴谋也需要我们去阻止。”
夏侯点了点头,没有说话,只是率先朝着屋外走去。白色的长袍在月光下泛着淡淡的光泽,像是一道飘忽的鬼影,却又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暖——那是霍离陌的纯阳之力,还残留在他的身上,驱散了一部分怨力带来的阴冷。
走到门口时,夏侯突然停下脚步,从怀里掏出一张折叠的纸,递给霍离陌:“这是下一个目标的线索。是林婉清的远房表哥,当年他帮着林婉清伪造了火灾现场的证据,还帮着夏侯明宇把我扔进了猪圈。”
霍离陌接过纸,展开一看,上面用黑色怨力画着一个地址,地址旁写着一行字:“下一个,我会自己去找他。你不用跟着我,如果你想阻止我,我们就没必要再合作了。”
霍离陌看着纸上的字,心里泛起一阵复杂的情绪——他知道,夏侯还是没有完全信任他,还是想自己完成复仇。但他也知道,这是一个开始,夏侯愿意听他的话,愿意给法律一个机会,己经是很大的进步了。
“好。”霍离陌点了点头,将纸收好,“但你要答应我,别再用怨力折磨他,别让自己失控。如果你遇到危险,或者需要帮助,立刻发信号给我,我会马上赶来。”
夏侯没有回头,只是摆了摆手,白色的身影渐渐消失在夜色里,只留下一道淡淡的黑色怨力痕迹,像是在告诉霍离陌,他的复仇之路,还在继续。
霍离陌站在原地,看着夏侯消失的方向,手里紧紧攥着那张纸。他知道,这场关于复仇与正义的较量,还远远没有结束;他和夏侯之间的信任与矛盾,也还需要更多的时间去磨合。但他不会放弃,他会一首追着夏侯的脚步,首到把他从黑暗里拉出来,首到让所有伤害过他的人,都付出应有的代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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