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根生家出来,根梅没敢多耽搁,挎着布包袱就往李家坳赶。黄土路被日头晒得发烫,脚踩上去硌得慌,路边的狗尾巴草蔫头耷脑的,连风都带着股燥气。她心里揣着事,走得急,额上的汗顺着脸颊往下淌,浸湿了鬓角的碎发。
婆家在李家坳东头,是个带院的土坯房,院门口种着棵老枣树,枝繁叶茂,遮了大半片阴凉。根梅推开门时,公公李守业正蹲在枣树下编竹筐,竹篾在他手里翻飞,发出“沙沙”的声响;婆婆在灶屋烧火,烟囱里冒出的青烟袅袅娜娜,混着饭菜的香味飘出来。
“爹,娘,俺回来了。”根梅把布包袱放在屋檐下,拿起墙角的毛巾擦了擦汗。
李守业抬了抬眼皮,没说话,手里的竹篾却慢了下来。婆婆从灶屋探出头,笑着说:“回来得正好,刚蒸好的红薯,快进屋吃。”
进了屋,根梅刚拿起一块红薯,就听见李守业的声音:“你今天回娘家,是不是为了你弟修水渠的事?”
根梅心里一紧,知道公公早有耳闻,索性放下红薯,首截了当地说:“是。根生想修条水渠引黄河水,既能浇他们村的地,也能浇咱李家坳的,尤其是咱家那片菜地,以后再也不用靠天吃饭了。”
“哼,说得倒轻巧。”李守业把手里的竹筐往地上一放,语气沉了下来,“修水渠要占多少地?要花多少力气?万一修不好,白忙活一场不说,还得把家底赔进去。咱家那片菜地是咱老两口的命根子,可不能让他瞎折腾给占了。”
“爹,不会占咱家菜地的。”根梅赶紧解释,“根生说了,水渠走村西的荒坡,离咱家菜地远着呢。而且农技站的技术员会来指导,肯定能修好。您想啊,以后天旱的时候,咱家的黄瓜、茄子再也不会了,冬天还能种些青菜,孩子们也能多吃口新鲜的。”
“就是修好了,跟咱有啥关系?”李守业哼了一声,“他黄土坡的人出力,凭啥让咱沾光?指不定要收咱多少钱呢。”
“不收钱!”根梅急了,“根生说了,水渠是两村共用的,只要是附近的村民,都能免费用水。他就是想让大家都能多收点粮,不是为了赚钱。”
婆婆坐在一旁,叹了口气:“梅啊,不是俺们不支持你弟,实在是这事儿太冒险了。你公公年轻的时候,村里也试过修水渠,结果钱花了,力出了,一场洪水就冲垮了,还淹死了人。咱普通老百姓,安稳过日子最重要,别折腾了。”
“娘,现在不一样了。”根梅拉着婆婆的手,语气诚恳,“有农技站的指导,还有图纸,肯定不会像以前那样。而且根生己经找了几户人家一起干,人多力量大。俺想让您和爹帮着说说,让李家坳的人也支持支持,要是两村一起干,肯定能更快修好。”
李守业站起身,背着手在屋里来回踱步,眉头皱得紧紧的。根梅看着他的背影,心里七上八下的——公公是李家坳的老长辈,说话有分量,只要他点头,李家坳的人肯定会支持。
“爹,俺知道您担心啥。”根梅咬了咬牙,抛出了早就想好的条件,“要是您能支持根生,秋收后俺让根生多送两袋新米来,再让他帮咱家把菜地的篱笆重新扎一遍。俺也保证,以后少往娘家跑,多帮家里干活,您看行不?”
李守业的脚步停了下来,转过头看着根梅:“你说的是真的?不骗俺?”
“真的!俺咋敢骗您?”根梅赶紧点头,“根生也说了,只要李家坳能支持,以后水渠有啥好处,肯定先想着咱。”
婆婆也帮着劝:“他爹,在“人人书库”APP上可阅读《黄土根:岁月的田埂》无广告的最新更新章节,超一百万书籍全部免费阅读。renrenshuku.com人人书库的全拼.com即可访问APP官网梅说的也有道理。咱家菜地确实缺水,要是水渠能修好,真是件好事。再说梅都这么说了,咱就支持支持吧。”
李守业沉默了半天,终于松了口:“行,俺可以帮你跟村里的人说说,也可以让你男人去帮忙修水渠。但有一个条件——你得少往娘家跑,家里的活不能落下。要是让俺发现你只顾着娘家,不管婆家,这事儿就算了。”
根梅心里一阵欢喜,连忙答应:“您放心,俺肯定说到做到!谢谢爹,谢谢娘!”
“别高兴得太早。”李守业板着脸说,“俺丑话说在前面,要是修不好,你可别怨俺没提醒你。”
“不会的,肯定能修好!”根梅笑着说,拿起桌上的红薯,大口吃了起来,觉得比往常任何时候都香甜。
吃完饭,根梅帮着婆婆收拾好碗筷,又去枣树下帮公公编竹筐。李守业看着她熟练的样子,脸色缓和了些:“明天俺就去跟村东头的老王家、老李家说说,他们家的地也缺水,应该会同意。你男人明天就去黄土坡帮着干活,你在家好好做饭,别乱跑。”
“哎,好!”根梅应着,心里的石头终于落了地。
第二天一早,李守业果然去了村里各家串门。根梅的男人王强也扛着锄头,跟着根梅往黄土坡走。王强是个老实人,话不多,却有力气,一路上只是埋头走路,偶尔问一句:“修水渠真的能行?”
“肯定能行!”根梅笑着说,“等修好了,咱家的菜地就能浇上水了,你也能少受点累。”
快到黄土坡村时,远远就看见根生他们在坡地上忙碌,锄头起落,人声鼎沸,一派热火朝天的景象。根梅心里一阵激动,拉着王强快步走了过去:“根生,俺们来了!”
根生抬起头,看见根梅和王强,眼睛一亮:“二姐,姐夫,你们咋来了?”
“俺爹同意支持你了,让姐夫来帮忙。”根梅笑着说,“村里的老王家、老李家也说要加入,过两天就来。”
根生又惊又喜,握着王强的手:“姐夫,谢谢你!有你们帮忙,肯定能更快修好。”
王强挠了挠头,憨厚地笑了:“都是一家人,客气啥。俺有力气,你尽管吩咐。”
秀莲走过来,笑着说:“根梅,你可真有本事,把你公公都说服了。这下好了,两村一起干,肯定能事半功倍。”
“还是根生的主意好,要是水渠修不好,俺爹也不会同意。”根梅说着,拿起地上的铁锹,“快,俺也来帮忙!”
根生拦住她:“二姐,你别干重活,帮着秀莲和根花烧烧水、做做饭就行。”
“俺能行!”根梅摆了摆手,挥起铁锹就挖起土来。阳光洒在她身上,汗水顺着脸颊往下淌,她却一点也不觉得累——看着眼前忙碌的人群,想着不久后就能修好的水渠,她心里充满了希望。
王强也加入了干活的队伍,跟着王老憨他们挖地垒埂,虽然话不多,却干得格外卖力。根花跑前跑后地递水,看见根梅和王强,笑得眼睛都弯了:“二姐,姐夫,你们来了真好!”
远处的黄河水缓缓流淌,阳光洒在水面上,波光粼粼。根生看着两村的人一起忙碌的身影,心里感慨万千——从一开始的孤军奋战,到现在的众人齐心,这条水渠,不仅能浇活土地,更能拉近两村人的距离。他相信,只要大家齐心协力,就没有办不成的事。
风从黄河边吹过来,带着的气息,拂过每个人的脸颊,也拂过这片充满希望的黄土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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