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在这间破败的安全屋里仿佛凝固了,又仿佛在以一种令人心焦的速度流逝。窗外城市的喧嚣被厚重的窗帘隔绝,只剩下一种沉闷的、无止境的嗡鸣,像是巨兽沉睡时的呼吸,压迫着耳膜。
温念蜷缩在冰冷坚硬的地板上,一动不动。J那件宽大的外套裹在身上,潮湿的布料早己被体温焐得半干,却依旧带着河水的腥气和浓得化不开的血腥味,还有一种陌生的、属于J的、混合着硝烟与机油的气息。这气味无孔不入,钻进她的鼻腔,提醒着她此刻身处的荒谬而危险的现实。
她的目光落在昏迷不醒的J身上。月光偶尔从窗帘的缝隙溜进来,短暂地照亮他苍白的脸。那双总是锐利如鹰隼的眼睛紧闭着,长而密的睫毛在眼下投出脆弱的阴影,削弱了他醒时那份迫人的凌厉,反而显出一种近乎易碎的虚弱。他的呼吸时而急促浅薄,时而变得深长费力,每一次呼吸的转换都让温念的心随之揪紧。
她怕他死掉。
这个念头如此清晰地浮现,带着冰冷的铁锈味,弥漫在她的舌尖。如果他死了,在这座陌生的城市,这个肮脏的角落,她一个人,身无分文,那些现金在逃亡中早己不知散落何处,还怀着一个不该存在的孩子,她能怎么办?傅沉舟的网无处不在,她又能逃到哪里去?
一种灭顶的孤独和恐惧如同冰冷的潮水,细细密密地浸透她的西肢百骸,让她止不住地发起抖来。她用力抱紧自己,指甲深深掐进手臂的皮肉里,试图用这细微的疼痛来对抗那几乎要将她吞噬的巨大恐慌。
不能倒下。绝对不能。
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移开视线,打量起这个临时的、摇摇欲坠的“方舟”。房间里的一切都蒙着一层厚厚的灰尘,空气滞重得让人喘不过气。行军床上的被褥油腻破旧,她甚至没有勇气去触碰。桌面上散落的药瓶和沾着污渍的绷带,昭示着这里主人惯常的险境与伤痕。
这是一个没有温度、没有希望、仅仅用于苟延残喘的巢穴。
而她,竟带着她未出世的孩子,坠入了这里。
孩子……
她的手不由自主地轻轻覆上小腹。那里依旧平坦安静,可她知道,一个小小的生命正在其中孕育。是她绝望人生里唯一鲜活的存在,也是招致这一切追捕与危险的根源。
J昏迷前的话再次在她耳边响起——“你唯一的护身符……也是最危险的催命符……”
是啊,傅沉舟如果知道这个孩子的存在,会怎么样?他那冰冷的、充满占有欲的吻,那句“记住你的身份”,那份锁在抽屉里标注着“流产”却写着“休想”的离婚协议……一切的一切都充满了矛盾与不可测的疯狂。他或许会因为这个孩子而更不肯放手,或许会认为这是又一次的算计和背叛,从而用更残忍的方式将她拖回地狱,甚至……抹去这个不该存在的“错误”。
一想到这种可能性,一股尖锐的寒意就从脊椎骨缝里窜上来,冻得她牙齿咯咯作响。
不能被他找到。无论如何,都不能。
可是,然后呢?
即便J能活下来,他又能帮她多少?一个自身难保、被傅家追索、浑身是谜的亡命徒。他们像两只被困在油桶里的老鼠,暂时的安全不过是暴风雨前虚假的宁静。
未来像一片浓得化不开的迷雾,前方是万丈深渊,后退是烈焰炼狱。她孤身一人,赤手空拳,该如何杀出一条生路?
一种深沉的、几乎要将她压垮的无助感席卷而来。眼泪毫无预兆地涌上眼眶,温热酸涩。她慌忙仰起头,死死咬住下唇,不让它们掉落。
不能哭。哭了,就真的认输了。
就在她被这无边无际的绝望淹没时,行军床上的人发出了一声极其微弱的呻吟。
温念猛地一怔,立刻屏住呼吸,所有的情绪瞬间收敛,只剩下全神贯注的警惕。
J的睫毛颤动了几下,似乎在用巨大的努力对抗着沉重的眼皮。终于,总裁的失忆保姆是前妻来自“人人书库”免费看书APP,百度搜索“人人书库”下载安装安卓APP,总裁的失忆保姆是前妻最新章节随便看!他的眼睛睁开了一条缝隙,眼神涣散而迷茫,失去了焦距,只是在昏暗的光线里徒劳地转动着,似乎在辨认自己所处的环境。
他的目光艰难地移动,最终,落在了蜷缩在地板上的温念身上。
那双眼睛里空茫一片,似乎并没有真正“看到”她,只是本能地朝向声源或热源。他的嘴唇干裂翕动,发出几乎听不清的气音。
“水……”
温念的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猛地撞了一下。她几乎是连滚带爬地扑到桌边,抓起那个脏兮兮的电热水壶。壶身沉甸甸的,里面还有小半壶冷水。她插上电源,手指因为急切和颤抖,几次都对不准插孔。
简陋的加热丝在寂静中发出细微的“滋滋”声,壶底开始冒出细小的气泡。这一刻,这微不足道的声音和渐渐升腾的热气,竟成了这绝望空间里唯一象征着“生”的动静。
她守在水壶边,眼睛紧紧盯着那壶嘴渐渐弥漫出的白色水汽,耳朵却竖起着,捕捉着床上那人任何一丝细微的动静。每一秒都变得无比漫长。
终于,水壶发出一声短促的鸣叫,加热指示灯熄灭了。
温念手忙脚乱地拔掉电源,找来一个相对干净的铁杯,倒了半杯热水。滚烫的温度透过杯壁灼烫着她的掌心,她却浑然不觉。
她小心翼翼地端着水杯,走到床边,犹豫了一下,才轻声开口:“水……来了。”
J的瞳孔似乎凝聚了一些,视线艰难地聚焦在她手中的杯子上。他试图抬起手臂,却牵动了肩上的伤口,一阵剧烈的抽搐掠过他的脸庞,让他发出一声压抑的痛哼,手臂无力地垂落下去。
温念不再犹豫。她蹲下身,一只手小心翼翼地托起他的后颈,他的皮肤滚烫,带着失血后的虚热。另一只手将杯沿凑近他干裂的嘴唇,极小口极小口地,将温水喂了进去。
他贪婪地吞咽着,喉结剧烈地滚动。几滴水珠顺着他苍白的下颌滑落,没入衣领。
喂完水,温念轻轻放下他的头,退开一步。
J闭着眼,喘息了片刻,似乎这简单的动作耗尽了他刚刚积聚起来的一点力气。良久,他才再次睁开眼。这一次,他的眼神清明了许多,虽然依旧疲惫虚弱,但那锐利的、审视的光芒重新回到了眼底。
他的目光落在温念苍白憔悴的脸上,落在她因为紧张而微微颤抖的手指上,最后,落在自己肩上被简单处理过的伤口上。
“……你做的?”他的声音依旧沙哑,却有了些微力度。
温念轻轻点了点头。
J没再说话,只是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那眼神复杂难辨,似乎有审度,有一丝极淡的意外,或许还有别的什么,但她看不懂。
他重新闭上眼,眉头因忍痛而紧锁着。
“柜子下层……有压缩饼干……”他哑声吩咐,眼睛依旧闭着,“自己拿。保持体力。”
温念怔了一下。她走到铁柜前,打开下层,果然看到几包军用压缩饼干,包装简陋,看起来放了很久。
她拿出一包,拆开,小口小口地啃着。饼干粗糙干硬,刮过喉咙,带着一种陈旧的味道。但她依旧认真地、近乎机械地吃着,为了活下去,为了孩子。
房间里再次陷入沉默。
只有两人细微的咀嚼声和呼吸声。
在这片令人窒息的寂静里,温念抱着膝盖,坐在冰冷的地板上,小口吃着能维持生命的食物。
她知道,暂时的危机或许过去了,但更大的风暴,正在窗外无声地积聚。
这座摇摇欲坠的方舟,还能庇护他们多久?
她不知道。
她只知道,从她选择逃离的那一刻起,她就踏上了一条无法回头的路。
要么活下去,获得自由。
要么,就被彻底吞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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