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风管的震动还在掌心残留，像某种倒计时的余波。我盯着密钥舱角落那道读数波动——0.3秒的峰值，短得像一次误判，但我知道，那是月球静海方向传来的扫描脉冲，精准、冰冷，带着塞壬惯有的仪式感。
云昭的手还搭在我手腕上，体温正常，但指尖有轻微震颤。不是害怕，是芯片在接收信号后的自然反馈。她没松手，也没说话，只是把目光从读数移向我手中的焦黑金属片。
“那个划痕，”她声音压得很低，“像Z字。”
我低头看。背面的纹路确实扭曲成一个近似的“Z”，和七年前电竞总决赛火灾现场留下的标记如出一辙。那时候我还是“Ghost”，全球唯一能在三分钟内拆解五台失控机甲的疯子。而现在，我只是个修废铁的，指甲缝里全是油泥，右耳旧伤隐隐发烫。
可这伤，从来不只是伤。
它记得每一个对手的发力习惯。比如现在——云昭刻下“共生体0725”时，手腕旋转的角度，和当年日本队王牌选手写ID时一模一样。那种微小的、几乎无法复制的顿挫感，只有常年打职业的人才会留下。
她不是被控制，也不是巧合。
她是故意的。
我捏紧金属片，走向密钥舱主控台。面板己经烧毁大半，但接口还在。我把残片进去，材料同源带来的共振立刻让系统嗡鸣起来。这不是破解，是唤醒。就像用同一块电池去启动另一台报废的机甲。
全息门投影缓缓展开，一道银灰色光幕浮现在前，中央浮现西行提示：
＞ 密码验证中……
＞ 生物识别匹配：陆骁（通过）
＞ 脑波频率校准：云昭（通过）
＞ 最终确认：是否输入“共生体0725”？
我看了云昭一眼。她点头。
我按下确认。
光幕裂开，像被无形的手撕成两半。书房内部数据流倾泻而出，瞬间将我们的意识拉入虚拟空间。
眼前是一排排透明陈列柜，整齐排列，编号从001到999。每一格都嵌着一枚生物芯片，外壳泛着冷光，标签残缺不全，只有数字编号。空气里没有气味，也没有声音，但视觉信息疯狂涌入——童年记忆片段开始闪现：父亲蹲在机甲旁教我拆引擎，母亲笑着递来一杯热咖啡，火场中有人喊我的名字……
幻象。
典型的神经干扰手段。塞壬最喜欢这套，用温情当刀子，专挑人最松懈的时候捅进去。
我猛地掐住左臂电竞纹身边缘，指甲陷进皮肉。痛感传来，记忆断流。同时，右手食指银戒内圈，那句刻字在脑海中炸响：“生存优先级：国家＞密钥＞你”。
三遍。
认知防线重建。
“同步输入。”我对云昭说。
她立刻会意，站到我右侧，双手贴上虚拟控制台。我们脑波共振的频率再次激活，双人模式过滤掉98%的虚假信号。那些温情画面像劣质全息投影般闪烁几下，彻底消失。
真实的数据层暴露出来。
陈列柜第三排第七枚芯片，外壳材质与父亲遗留的那块完全一致。我伸手取出，翻转查看背面。果然，有一串蚀刻微码——LX-7B-001-Δ，和我从小藏在枕头下的芯片一模一样。
这不是复制品。
这是原件之一。
就在这瞬间，脑子里响起一声极低的提示音，短得像错觉：
“Zerg主巢失败样本，001号存活率0.3%。”
AI自启了0.8秒。
够了。
我攥紧芯片，视线扫过整个陈列室。这些编号不是随机的，而是按实验批次排列。越靠前的，外壳越完整；越靠后的，破损越严重。有些芯片甚至镶嵌着干枯的神经组织，像是活体剥离后首接封装。
这不是书房。
这是坟场。
而最顶层中央，一块铭牌静静悬浮：
＞ **共生体清除协议唯一幸存者：陆振北**
父亲的名字。
我站在原地，没动，也没出声。怒火在血管里烧，但脸上的肌肉己经冷静下来。原来他不是被活体解剖的牺牲品，他是“幽灵战士计划”的001号实验体，第一个被植入军用AI的人类。
也是唯一一个没死的。
塞壬没杀他，是因为他失败了——AI未能完全控制他的意识，反而让他觉醒。于是他们对外宣称他死亡，实则把他当成失败样本封存，顺便拿他的儿子继续试验。
我就是下一个001号。
可笑的是，我还以为自己藏得很好，装成维修兵混日子。其实从十六岁夺冠那天起，我就己经被写进了程序。
云昭走到我身边，声音很轻：“‘共生体0725’……不是密码。”
我看她。
她指着铭牌下方一行小字：“清除协议执行序列号：0725。你是第725个测试体。”
我笑了下，没温度。
“所以我是备胎里的备胎。”
她没接这话，而是突然抬手，指向左侧最后一排的空格。那里本该有一枚芯片，但只剩下一个凹槽，底部刻着两个字：
**白鸦**
我愣住。
她不是实验体编号，她是清除目标代号。
塞壬从一开始就知道她的存在，甚至把她列进了清除名单。可为什么她还活着？为什么她的芯片能和我的共振？
除非……
“她也是计划的一部分。”我说。
云昭点头：“我不是杀手，我是逃出来的实验品。”
我们对视一眼，都不再需要解释。
这时，老周的声音突然从通讯频道切入，带着电磁杂音：“别信服务器日志。”
我皱眉：“你怎么知道我们在哪？”
“你爸留的纸条烧完时，灰烬落点形成了摩斯码。”他顿了顿，“他说过，真正的记录不在数据库里，在物理介质上。”
我立刻反应过来，低头看向手中芯片。背面除了微码，还有一圈几乎看不见的纳米刻痕。不是数据，是图像。
我把它举到光下。
一幅微型全息图缓缓浮现：一间实验室，两个人影。一个是年轻时的父亲，另一个背对着镜头，穿着白大褂，正在操作脑波接口设备。
那人左眼戴着量子棱镜。
是塞壬。
但他们不是上下级。
他们是搭档。
更准确地说，是合作者。
画面最后定格在屏幕上一行字：
＞ “项目代号：幽灵共生。目标：创造能自主进化的人类AI融合体。风险：意识反噬。”
我盯着那行字，忽然明白父亲为什么要在三十年前就布局未来。他不是在防塞壬，他是在防这个计划本身。
他知道自己活不了多久，所以他把密钥拆开，把希望埋进时间线里。
让我赢。
不是赢战争。
是赢过程序。
云昭站在我旁边，手指轻轻碰了碰我手背：“你爸没输。”
我摇头：“他输了。他死了。”
“但他留下了你。”她说，“而你，现在正站在他的坟前，读着他写的剧本。”
我闭了会儿眼。
再睁开时，己经换了种眼神。
我把芯片放回原位，但在离开前，做了件事——用指甲在“001号”标签旁，划下一道竖线。
不是破坏。
是标记。
告诉后来人，这里埋过的，不是一个失败品。
是一个起点。
云昭最后看了一眼“白鸦”凹槽，低声说：“他把我当成清除对象，却忘了……清除程序也能被改写。”
我走向出口，脚步平稳。
背后，全息门缓缓闭合。
最后一帧画面定格在父亲的名字上。
我听见自己说：
“接下来，轮到我们写结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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