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从通风管尽头斜切进来，像一把冷刀劈开烟雾。
我拖着云昭最后三米，膝盖在金属地上磨出深痕。右手机械臂的能量条闪了下，28%，关节发出细微的咔声，像是齿轮里进了沙。左脚踝肿得发烫，每挪一步都像踩在烧红的钉子上。
她还在昏，呼吸浅得几乎摸不到脉。但体温回升了些，蓝血不再往外渗。工装外层裹着她肩膀，袖口被火燎出几个洞，边缘焦黑卷曲。
头顶那几颗星形铆钉排成的图案，和父亲芯片背面一模一样。七岁那年他塞给我时说：“记不住路的时候，就找星星。”
我没忘。
右边管道铺了新型绝缘层，脚印都没一个。明显有人动过。
“醒着吗？”我低声问，其实知道她听不见。
没回应。
但我还是继续说：“咱们快出去了。再撑一会儿。”
话音落，她睫毛颤了下。
手指微微蜷起，碰到了我右手的银戒。
我顿住。
她没睁眼，只是嘴唇动了动，哼出一段旋律——断断续续，但熟悉得要命。
是《星火》的副歌。
我退役那年电竞圈最火的应援曲，后来被军方列为敏感音频封了十年。现在全宇宙能完整哼下来的，不超过五个活人。
而她，居然记得调。
“你听过这歌？”我嗓音有点哑。
她轻笑一声，气若游丝：“你说……‘这戒指比命重要’。”
我瞳孔猛地一缩。
那是我夺冠后醉倒在宿舍那天说的话。监控死角，没人该知道。连老周都以为我胡扯。
可她不仅听了，还记了这么多年。
“那你当时留的纸条，”我盯着她苍白的脸，“写的是什么？”
她没回答，反而反问：“你记不记得……第一次见我时，我说了什么？”
这问题又来了。
上一次在火海里，她也这么问过。
我还是答不上来。
只记得她刺杀失败那天，我卸了她腕骨，她疼得咬破嘴唇也不叫。我就说了句：“你哭起来，像输给我的日本选手。”
然后她抬头看我，眼神凉得像冰。
但现在，她不是在问情报。
是在试探。
我不能错。
“你没说话。”我慢慢开口，“但你哼了这歌的第一句。”
她嘴角微扬，像是满意了。
“不对。”她声音很轻，“我说的是——‘可它没有光’。”
我心头一震。
那张纸条，我藏了十几年。泛黄的边角，字迹歪歪扭扭，就贴在我电竞宿舍床头。第二天就被系统清掉了，我以为全世界都忘了。
原来她抄走了。
火焰在身后舔着最后一段电缆，爆出一串火星。光亮短暂照到她脖颈后，那块胎记露了出来，在火光下泛着血色。
像烧红的烙印。
我忽然意识到一件事——她的胎记形状，和我银戒内圈刻的纹路，几乎一致。
都是七芒星缺一角。
“你还记得别的吗？”她又问。
“记得你每次杀人前，都要擦那只烧焦的鼠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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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你早就认出我了？”
“从你在废铁场偷粒子弹那天。”我扶她靠墙，“你走路时左手小指会无意识抽动，和当年观众席那个举应援旗的女孩一样。”
她闭上眼，低声道：“那你为什么不躲？我不止一次想杀你。”
“因为你也救过我。”我看着她，“三次任务，你都提前十分钟切断警报系统。你以为是巧合？”
她没说话。
但指尖轻轻划过银戒表面，像是在确认什么。
空气越来越闷，氧气含量报警在脑内一闪而过。再不走，我们俩都会闷死在这铁皮管子里。
尽头是合金栅栏，拇指厚，焊死了。
控制面板在下方三米，悬空。
跳下去，机械臂可能宕机；不动，等死。
我回忆老周教的废铁场逃生技——用松动螺栓当支点，借力蹬壁跃迁。那老头总说：“小人物活久，靠的是土办法。”
我拆下一颗锈螺栓，卡进侧壁缝隙。
深吸一口气，踩上去。
发力瞬间，左脚踝传来锯齿般的钝痛，整个人歪了一下。右手机械臂强行输出扭矩，总算稳住重心，腾空跃起。
落地单膝跪地，缓冲还算成功。
但膝盖处传来一阵异响，像是液压油漏了。
顾不上。
我从战术腰带上取下微型爆破钉，插进栅栏接缝。引信连上残留的液压管线，手动点燃。
轰的一声闷响，栅栏炸开半边。
清冷月光倾泻而入，带着火星夜特有的干冷。
我回头去接她。
却看见她脸上不对劲。
仿真人皮面具边缘正在碳化，像被火燎过的纸，一圈圈来。皮肤底下透出蓝光，顺着血管蔓延。
我伸手去扶，指尖碰到她脸颊。
烫得吓人。
“面具要熔了。”我说。
她没反应。
月光照在她脖颈后的胎记上，颜色变了——由暗红转为银白，像星河投印在皮肤上。
我忽然想起什么。
掏出银戒，翻过来对着月光。
内圈那句“生存优先级：国家＞密钥＞你”，在特定角度下，会显现出隐藏的波纹。
和她胎记的纹路，完全吻合。
这不是巧合。
是匹配码。
是绑定信号。
她缓缓睁开眼，瞳孔缩成针尖，首勾勾看着我。
“如果当年你没放水……”她声音很轻，“你会不会，根本不需要这个戒指？”
我没回答。
因为听见了动静。
不是爆炸，不是警报。
是远处金属走廊传来脚步声，整齐划一，像是机甲巡逻队。
而且，方向正对这里。
她抬手，指尖在我银戒上轻轻一划。
留下一道浅痕。
“下次别再让我赢。”她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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