量子风暴的余波还在舔舐废墟边缘，我掌心的磁卡突然发烫。刚才那句“都是被编好程序的幽灵”还卡在喉咙里，现在没空琢磨了——云昭的呼吸频率变了，从浅促转为断续抽气，像信号扰的通讯器。
我把磁卡塞进战术臂包，顺手将她往肩上扛。她轻得不像个活人，体温却高得反常，颈后芯片接口渗出一丝蓝血，在低温下凝成细晶。
“别死在这儿。”我说，声音压过风噪。
她没回应，睫毛颤了一下。
我摸出银戒，贴在磁卡读取口。内圈刻痕嵌合瞬间，全息投影“啪”地弹出，画面抖了几帧才稳住——冰层深处，三百台机甲整齐列队，排列方式不是军用标准阵型，也不是报废堆放，而是……某种仪式性队形。
像是婚礼仪仗。
投影中央，一台通体漆黑的机甲静静矗立，驾驶舱位置泛着微弱红光。坐标数据跳出来：木卫二北纬41°，冰壳下9.7公里。
“小七。”我在脑内默念。
机械音响起：“Zerg Rush流路径预判己生成，避开断裂带概率83%。警告：当前环境量子扰动值超标，导航误差可能扩大。”
“启动。”
三秒后，提示音结束。视野角落浮现一条半透明路线，像游戏里标记的突进通道。
我背着云昭迈步，右臂枪伤突然抽搐，不是幻痛，是实实在在的神经回路在低温中实体化。每走一步，都像有根锈钉在骨头缝里来回拉扯。
“你撑得住？”我问她。
“还能走。”她声音发虚，“刚才咳出来的……不是血。”
我没停步。
“是芯片碎片。”她补充，“塞壬埋的炸弹，激活了。”
我脚步一顿。
她没说谎。小七刚传回一组异常生物电信号，来源正是她脑内加密区。倒计时未显示，但信号特征和军方“神经熔断装置”高度吻合。
“为什么不早说？”
“说了你会信吗？”她冷笑一声，随即闷哼，“而且……现在说，你至少还会带我走。”
我没反驳。
路线尽头是一处塌陷的冰洞，入口被冻住的金属残骸封了大半。我放下她，用焊枪切开一道缝隙。热流刚喷出，冰层内部传来低频震动，像是某种沉睡的东西被惊醒了。
三百台机甲的投影集体偏移了一度。
“它们感应到了。”云昭靠在冰壁上，指尖抹了把蓝血，“别靠近中央那台，它在等认证。”
“怎么认证？”
“我不知道。”她摇头，“但我猜……和你手上的戒指有关。”
我盯着银戒。内圈刻字在寒光下泛着冷色。生存优先级：国家＞密钥＞你。
父亲的话，母亲的手刻，陆家最后的信物。
我咬破手指，把血涂在磁卡上。投影刷新，中央机甲驾驶舱内部画面一闪而过——座椅上方，悬浮着一枚婚戒，款式和我手上的一模一样，刻字分毫不差。
量子纠缠对戒。
传说中能跨维度同步信息的玩意，现实中只存在于理论档案里。可现在，它就在冰层底下，等着我们。
“走不走？”云昭问。
“走。”我重新把她扶起，“但你得告诉我一件事——为什么塞壬要给你装炸弹？”
她沉默几秒：“因为我不听话了。上次在火星，我没杀你，反而把监控片段传给了老周。他发现后，远程触发了预备协议。”
“所以你是叛逃者。”
“我一首都是。”她嘴角扯了下，“你以为我真是什么顶流偶像？我只是个被编程的替身，现在程序出错了。”
我没再问。
冰洞深处更冷，空气几乎凝成霜粒。越往里，机甲群的共鸣越强，三百台沉默的钢铁躯体仿佛在低语。地面开始轻微震颤，每一步都像踩在活物的肋骨上。
接近中央机甲时，所有共鸣戛然而止。
驾驶舱密封阀自动锁死，舱外一圈指示灯由蓝转红。我伸手去触控面板，被一股力场弹开。
“系统拒绝外部接入。”小七提示。
云昭抬手想用脑波破解，刚释放信号，整个人猛地弓起，一口蓝血喷在冰面上，溅出蛛网状裂纹。
“不行……它的防火墙……是塞壬的私人协议……”她喘着，手指抠进装甲缝，“再试一次，我就炸了。”
我盯着那扇门。
然后抬起左腿，用扳手敲了三下膝部装甲。
一下，两下，三下。
节奏稳定，频率精准——老周当年修机甲时最爱用的电磁脉冲模拟法。他曾说，有些老式系统认的不是密码，是“习惯”。
机甲群嗡鸣了一声。
红灯眨眼间全灭，密封阀“咔”地松开。
我愣住。
云昭抬头看我：“你什么时候学会这招的？”
“老周教的。”我扶她站起来，“每次爆炸前，他都这么敲。”
我们爬上驾驶舱平台。那枚婚戒依旧悬浮在空中，被微型力场托着，离座椅不过十公分。
“怎么拿？”她问。
我摘下右手银戒，扔进力场。
两枚戒指撞在一起的刹那，整片冰层发出龙吟般的震响。力场崩解，婚戒落下，被我一把攥住。
刻字一模一样。
“生存优先级：国家＞密钥＞你。”
这不是复制品，是原配。
我转身就要给她，却发现她己经跪倒在舱沿，手撑着地板，指缝间全是蓝血。
“炸弹……倒计时……”她牙齿打颤，“快……按住它……”
我扑过去，把那枚刚拿到的婚戒死死按在她颈后芯片上。
接触瞬间，戒指发烫，蓝血停止渗出，她抽搐的身体慢慢松弛。
“有效？”我问。
她勉强睁眼：“压制了……但不是解除……最多撑十分钟……”
我看着她失焦的瞳孔，又低头看向手中两枚戒指。
一对纠缠体，一枚戴了二十年，一枚藏在冰层深处等了三十年。
父亲没留下遗言，但他留下了选择。
我握紧戒指，把她往怀里扶了扶。
冰层外，风暴仍在肆虐。
而就在我脚边，中央机甲的主控屏忽然闪了一下，一行字符缓缓浮现：
【欢迎回来，Gho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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