麦收后的第一个集日，林家堡的村口热闹得像开了春。林辰和林默支起的木棚下，新磨的全麦粉装在粗布口袋里，袋口系着红绳，旁边摆着刚出炉的荞麦馒头，蒸腾的热气裹着麦香，引得赶集的人排起长队。
“给我来二斤全麦粉！”王婶挤到前面，手里的竹篮晃悠着，“上次买的做了馒头，我家老头子说比城里买的有嚼劲，非要再来点。”
林默麻利地撑开袋子，用木勺往里舀粉，秤杆压得弯弯的：“婶子您放心，这是头道粉，麸皮都磨得细，不剌嗓子。”他手腕一抖，多余的面粉簌簌落下，秤星刚好平了，“多给您半两，尝尝新出的荞麦面卷子？刚蒸好的。”
木棚另一头，林辰正教小周揉面。案板上撒着薄薄一层粉，小周学着他的样子把面团往案板上摔，“砰砰”的声响混着麦香，格外有生气。“力道得匀，”林辰握着他的手示范，“摔二十下，醒十分钟，面才够筋道。”
小吴举着相机拍个不停，镜头从冒热气的蒸笼移到排队的人群，嘴里念叨着：“这就是‘从田间到餐桌’的活样本啊！”张记者站在旁边整理录音笔，闻言点头：“等稿子发出去，保准有更多人来学。”
忽然一阵自行车铃声响，李研究员带着两个学生来了，车后座捆着个大箱子。“给你们带好东西了！”他掀开箱盖，里面是几台小型面条机，“新研发的，能压全麦面、荞麦面，出面快还省劲儿。”
林辰眼睛一亮，当场拆了台试机。和好的面团塞进去，摇动摇柄，粗细均匀的面条“簌簌”落在竹匾里，带着温热的麦香。围观的人“哇”声一片，立刻有人喊：“给我来二斤鲜面条！”
“今天试吃！”林辰笑着挥手，“买面粉送半斤鲜面条，送完为止！”队伍立刻更长了，王大伯踮着脚往前瞅：“我家孙子就爱吃手擀面，这机器压的比我擀的匀！”
日头偏西时，木棚下的面粉卖空了，蒸笼里的馒头也见了底。林默数着钱匣子，乐得合不拢嘴：“比首接卖原粮多挣了三成！”林辰看着空了的布口袋，忽然想起父亲留下的那本旧账本，第一页写着：“地是根，粮是本，把根扎深，日子才稳。”
他掏出手机，给张记者发了张照片——竹匾里剩下的几根面条沾着麦麸，背景是远处翻耕的田地。配文写道：“从麦浪到面香，差的不过是手心里的温度。”
暮色漫上来时，木棚渐渐安静。林辰和林默收拾着东西，面条机的余温还没散，案板上的面粉印着揉面的痕迹，空气里飘着淡淡的麦香。远处的田埂上，几个孩子追着玩，笑声落在新翻的土地上，像撒下了新的种子。
“明天教大家做全麦面包吧？”林默忽然说，手里还捏着块没卖完的馒头。
林辰点头，望着天边的晚霞，觉得这麦香里，藏着比钱更金贵的东西——是土地的回馈，是亲手创造的踏实，更是越来越多人为日子奔忙的热乎气。
林辰望着林默手里的馒头，忽然想起小时候父亲用石磨磨面的场景。那时没有机器，磨盘转得慢悠悠，母亲就在旁边烧火，蒸出的馒头带着柴火的烟火气，掰开时能看到细密的气孔，嚼起来有股淡淡的甜。
“行啊，”他接过那半块馒头，掰了点放进嘴里，麦香混着酵母的微酸在舌尖散开，“不过得先烤个烤箱出来——李研究员说镇上供销社新到了批二手电烤箱，明天去看看，能省不少事。”
林默眼睛一亮：“我去！我认识供销社的老王，让他留个成色好的。”他把钱匣子往怀里一揣，“今天这钱，够买俩烤箱了！”
小周和小吴收拾着相机，闻言凑过来：“林大哥，我们能跟着学吗？想拍个‘全麦面包制作教程’，放学校公众号上。”
“当然能，”林辰笑着拍他们肩膀，“正好缺人手揉面。对了，记得带几袋咱们的全麦粉，让城里同学也尝尝，啥叫真正的麦香。”
张记者收拾着录音笔，忽然说：“我跟你们一起去供销社，顺便采访下老王，写写‘乡村供销社的新变化’，肯定能上版面。”
暮色渐浓，田埂上的孩子被大人喊回家吃饭，笑声渐渐远了。林辰锁好木棚，回头望了眼远处的麦田，新翻的土地在月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泽，像块等待书写的空白纸页。
“其实我爹那账本里还写过，”林辰忽然开口，声音轻得像晚风，“他说做吃食，就得实在，面粉里别掺假，酵母别放多，蒸出来的馒头才会有麦本味。”
林默踢着脚下的石子，点点头：“我奶奶也说，糊弄粮食，粮食就糊弄你。你看今天，咱的面粉没筛太细，留了点麸皮，人家反而说‘这才是正经麦子磨的’。”
两人慢慢往村里走，影子被月光拉得很长。路过李婶家时，院里传来磨面的声音，伴随着孩子的笑闹——李婶说要跟着学做荞麦馒头，把家里的旧石磨又找了出来。
“你听，”林辰停下脚步，“这声音多踏实。”
林默侧耳听着，磨盘转动的“咯吱”声，孩子的笑声，还有远处偶尔传来的狗吠，混在一起，像首朴素的歌。他忽然觉得，那些曾经觉得“土气”的日子，原来藏着这么多热乎的盼头。
“明天早点起，”林默说，“争取把烤箱弄回来，中午就能烤面包。”
林辰点头，望着满天星光，觉得这麦香漫过的日子，正一步一步，往更实在的地方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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