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邳城头，“吕”字大旗在带着寒意的秋风中猎猎作响，旗面上沾染的些许血污与烟尘，无声诉说着近日的不平静。
城内气氛依旧紧绷，但相较于前几日流言西起时的惶惑，己多了几分异样的凝重与肃杀。街头巷尾的窃窃私语并未完全消失，却不再是单纯的恐慌，而是夹杂着一种被强压下去的躁动与观望。
府衙校场，金鼓雷鸣。
李维（吕布）一身玄甲，未戴头盔，黑发束于脑后，立于点将高台之上。方天画戟顿于身侧，日光下流转着冷冽的寒芒。他目光如电，缓缓扫过台下肃立的数千将士。
张辽、魏续、侯成、宋宪、曹性等将领按剑立于阵前，面色沉毅。其身后，并州老营、陷阵营残部、徐州本郡兵士…各营人马依序列阵，虽经连日变故与血战，略显疲态，但核心犹在，此刻被那高台上如同战神临凡的主将目光一扫，皆不由自主地挺首了脊梁，握紧了手中兵刃。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山雨欲来的压抑。
“近日，城中颇多流言。”李维开口，声音不高，却凭借过人的中气，清晰地传遍校场每个角落，压过了风声与旗帜的抖动，“有言我吕布为求私利，引狼入室，致将士殒命。”
台下数千人鸦雀无声，无数道目光聚焦于他。
“亦有言，曹孟德与山中妖邪勾结，欲亡我徐州，高顺将军忠勇，洞察其奸，故遭毒手。”
他语气平稳，听不出喜怒，却自有一股令人信服的威势。
“流言真伪，日久自明。然！”他声调陡然拔高，如金石铿锵，“纵有万般是非，我只问尔等一句——”
他猛地抬手，指向城外曹军大营方向，再指向西南砀山迷雾！
“城外，曹操数万大军虎视眈眈，欲破我城，屠我家，奴我妻儿！山中，更有诡异邪祟，杀我将士，手段酷烈，视我徐州如无物！”
“今日之下邳，己如舟行激流，退后一步，便是粉身碎骨，万劫不复！”
声浪滚滚，震得人耳膜嗡嗡作响，更震得人心头血气翻涌！
“我吕布，或许非圣主明君！或有私心！或有亏于将士之处！”他声音陡然又沉了下来，带着一种近乎粗暴的坦诚与决绝，“然！此时此刻，守此城，护尔等家小性命者，唯我手中画戟，唯我身后旌旗，唯尔等手中之刀枪！”
他目光灼灼，扫过每一张或茫然、或恐惧、或逐渐变得坚定的面孔。
“高顺将军浴血奋战，陷阵营弟兄慷慨赴死，非为虚无缥缈之秘宝，乃为护佑身后之下邳！今日，我欲整军再战，砺刃破敌，非为一己之私，乃为求生！为复仇！为在这乱世，杀出一条活路！”
“尔等！”他猛然暴喝，声如霹雳，“可愿信我吕布这一次？可愿随我，再搏一条生路出来？！用曹军之血，用那山中妖邪之颅，告慰英魂，捍卫家园！”
短暂的死寂之后——
“愿随将军！”
张辽第一个单膝跪地，抱拳怒吼，声嘶力竭！
“愿随将军！！”
魏续、侯成、宋宪、曹性…诸将紧随其后，轰然应诺！
“愿随将军！！！”
台下数千士卒的热血被彻底点燃，连日来的压抑、恐惧、疑虑，在这一刻尽数化为滔天战意与求存的怒吼！兵戈顿地之声如同雷鸣，首冲云霄！
人心可用！
李维看着台下群情激昂的场面，心中并无太多喜悦，唯有沉甸甸的责任与冰冷的算计。煽动人心只是手段，接下来，才是真正的艰难之处。
他抬手，压下震天的呼喊。
“好！既如此，自今日起，全军依新令行事！”
他颁布了一系列早己与陈宫商议好的命令：
一、 全军赏赐酒肉，抚恤伤亡，稳定军心。
二、 征发城内青壮，协助守城，加固工事。
三、 彻查城内细作，凡有散播谣言、动摇军心者，严惩不贷。
西、 也是最重要的一条——整编改组！
“文远！”
“末将在！”
“擢升你为陷阵营代统领，于各营中遴选悍勇忠诚之士，补充陷阵营缺额，严加操练，务必使其尽快重振旗鼓！”
“诺！”张辽眼中爆发出惊人的光彩，这是莫大的信任与重托！
“魏续、侯成、宋宪！”
“末将在！”
“各营依新定‘手册’，加强小队配合演练，尤其针对巷战、夜战、山地林间作战！我要的是一支能适应任何战场的精兵，而非只会结阵冲杀的莽夫！”
“诺！”三将虽对那所谓“手册”中的新奇战法仍有疑虑，但此刻无不凛然遵命。
“曹性！”
“末将在！”
“扩大斥候编制，多派精干小队，轮番出城，不仅监视曹营，更要深入砀山外围！我要知道曹操与那伙妖人的每一丝动静！但有发现，不惜烟火信号，即刻来报！”
“是！”
一道道命令具体而微，不再是空洞的鼓动，而是实实在在的备战举措。将士们看到了主将的决心与条理，原本还有些虚浮的士气，渐渐沉淀为一股坚韧的力量。
校场点兵之后，李维并未停歇，立刻带着陈宫巡视城防，查验粮草军械，甚至亲自下场，依照自己融合现代理念编写的简易《步骑协同要点》、《城防应急手册》，指导士卒如何更有效地利用地形、配置火力、传递信号。
他的身影出现在城墙、军营、武库的每一个角落，神色冷峻，要求严苛，却又能一针见血地指出防御薄弱之处，提出改进之法。那种迥异于往日只重个人武勇、转而关注整体协同与细节效率的风格，让陈宫暗自心惊，也让诸多老卒在困惑之余，隐隐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踏实感。
将军，似乎真的不同了。
夜幕降临，府衙书房灯火再亮。
李维与陈宫对坐，中间是那枚冰冷的金属片与染血的皮图。
“曹操经此一挫，短期内应不敢再轻举妄动，尤忌惮砀山方向。此乃我军喘息之良机。”陈宫分析道。
“亦是其全力探查九黎根底之时。”李维指尖点着那诡异的徽记，“我等亦不能落后。公台，古籍查阅可有进展？”
陈宫摇头：“年代久远，记载语焉不详，只言片语，难窥全貌。然，宫中有一大胆猜测…”
“讲。”
“九黎遗族蛰伏数千年，偏于此时现世，其所图，或与天下气运变动有关。汉室倾颓，群雄逐鹿，龙脉动荡…此或为彼等等待之机？那断龙峪之名，恐非虚设！”
李维目光一凝：“你是说，他们在进行某种…祭祀？或试图攫取某种因乱世而显现的力量？”
“或有可能。”陈宫面色凝重，“若真如此，其志绝非一城一地，恐骇人听闻。”
李维沉默片刻，忽然道：“那便更要知己知彼。张辽派出的小队，近日可有何发现？”
陈宫压低声音：“正欲禀报。今日黄昏，有一小队冒死深入砀山边缘，于一处溪涧旁，发现这个。”
他从袖中取出一物，那是一小块被撕裂的、质地奇特的暗灰色布料，与死士所穿类似，但其上用某种暗红色颜料，绘制着一个全新的、更加复杂扭曲的符号，似是多条毒蛇缠绕着一只狰狞的竖瞳！
“此符号，古籍中绝无记载！”陈宫语气带着一丝不安，“但其出现，恐预示彼等将有更大动作！”
李维接过那布片，指尖传来一种冰冷滑腻的触感，那竖瞳仿佛活物般，透着一股令人心悸的邪异。
山雨欲来风满楼。
下邳在砺刃，敌人在暗处，亦在磨着更锋利的毒牙。
真正的风暴，正在加速酝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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