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寒风裹着雪粒子，打在红星大队的土坯墙上，发出“沙沙”的轻响。苏青揣着连夜写好的大棚种植方案，踩着积雪往村支书李建国家走。方案里详细写了大棚的选址、材料、成本、预期收益，还画了简易的大棚结构图，她想着，只要把好处说清楚，李建国说不定会支持她在村里推广——要是能搞个集体大棚，不仅能让村民冬天有新鲜菜吃，还能给大队增加收入，这是双赢的事。
李建国家的院门虚掩着，里面传来“噼啪”的柴火声。苏青推开门，就看见李建国正坐在灶房的火堆旁，一边搓草绳，一边跟村里的老会计算账。看到苏青进来，李建国放下手里的草绳，笑着起身：“青丫头，这么冷的天，你咋来了？快坐，烤烤火。”
苏青把方案递过去，搓了搓冻得发红的手：“李书记，我来是想跟您说个事——我想在村里搞大棚种植，冬天种反季蔬菜，这是我的方案，您看看。”
李建国接过方案，戴上老花镜，仔细翻看起来。老会计也凑过来，好奇地跟着看。方案上的字迹工整，条理清晰，从“大棚建设必要性”到“预期亩产收益”，写得明明白白，甚至还算了一笔账：一个二分地的大棚，冬天能产菠菜两百斤，拿到县城卖，一斤能卖一毛钱，能挣二十块，比冬天闲着挣工分强多了。
可看着看着，李建国的眉头渐渐皱了起来。等翻到最后一页，他把方案放在桌上，端起桌上的搪瓷缸喝了口热水，语气带着几分犹豫：“青丫头，你的想法是好的，想给村里创收，这没错。可咱这从来没冬天种蔬菜的先例啊，这要是算‘歪门邪道’，传出去不好听。再说，建大棚要材料，竹竿、塑料布，都得花钱花工分，要是最后冻坏了菜，没收成，集体财产损失了，谁来担这个责任？”
苏青早料到他会担心这个，赶紧解释：“李书记，我不是要搞集体大棚，先从小的试——比如用我家的小菜园，材料我自己想办法，不用集体出一分钱、一个工分。要是试成功了，大家看到好处，再自愿跟着搞，这样就不会有集体损失了。而且我看书上写得很清楚，只要做好保温，菜肯定能长，不会冻坏。”
“试也不行。”李建国摇了摇头，语气更坚决了，“你现在是县里都关注的人，要是你搞这个‘反季种植’出了岔子，不仅你受影响，咱们红星大队的名声也不好听。庄稼就得按节气种，春种秋收，这是老祖宗传下来的规矩，违背天时，哪有好果子吃？”
他的话刚落，院门外就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建国说得对！苏丫头，你别太冒进了！”
苏青回头一看，只见村里的老保守王大爷拄着拐杖走进来。王大爷是村里辈分最高的老人，种了一辈子地，最讲究“顺应节气”，之前苏青改良土壤、科学选种，他就觉得“不合规矩”，现在听说要冬天种蔬菜，更是反对。
“苏丫头，我知道你种玉米有本事，可也不能太贪心。”王大爷走到苏青面前，拄着拐杖，语气严肃，“冬天天寒地冻，阳气不足，菜种子撒下去，要么冻坏，要么长出来也是‘阴寒之物’，吃了对身体不好。这是老祖宗的经验，错不了！你听大爷一句劝，别折腾这个了，安安稳稳过冬天，明年春天再种玉米，多好？”
苏青想跟他解释“温室保温”的科学原理，可看着王大爷固执的眼神，知道多说没用——老一辈的人信“节气”“天时”，比信书本上的科学还坚定，一时半会儿根本扭不过来。
老会计也在一旁劝：“青丫头，王大爷说得有道理。咱们农村人，还是别搞这些新鲜玩意儿，稳当最重要。你要是想挣钱，明年多种几亩玉米，一样能多打粮。”
苏青看着眼前三个反对的人，心里有点失落，却没放弃。她知道，说服保守派不能靠嘴，得靠事实。只要她自己先把大棚建起来，种出蔬菜，让大家看到实实在在的成果，自然会有人相信。
“李书记，王大爷，老会计，我知道你们是为我好，也为村里好。”苏青站起身，语气坚定，“但我还是想试试——用我家的地，我自己的材料，不麻烦集体，也不影响别人。要是试成功了，能给大家添条挣钱的路；要是失败了，我自己承担损失，绝不连累村里。”
李建国看着她坚定的眼神，叹了口气：“你这丫头，咋就这么倔？行吧，你要试就试，但丑话说在前头，要是有人说闲话，你自己扛着，别找村里。而且不能用集体的任何东西，包括竹竿、工分，都得你自己解决。”
“谢谢李书记！我保证不用集体的东西！”苏青心里一松，赶紧答应。
王大爷还想说什么，被李建国拉了拉胳膊，只好把话咽了回去，只是摇着头说：“唉，年轻人就是不听劝，早晚要吃亏。”
苏青没再跟他们争辩，拿起桌上的方案，跟李建国、王大爷、老会计打了招呼，就转身往家走。
出门的时候，雪粒子下得更大了，落在头上、肩上，很快就积了一层白。苏青裹紧了棉袄，却不觉得冷——她心里憋着一股劲，非要把大棚建起来，种出反季蔬菜，让这些保守派看看，科学种植，能打破“节气”的限制。
路过村口的时候，她遇到了李家婶。李家婶正提着篮子去小卖部买盐，看到苏青，赶紧问：“青丫头，你去李书记家了？是不是说大棚的事？李书记咋说？”
苏青把李建国和王大爷反对的事跟她说了，李家婶皱着眉说：“这些老顽固，就是怕担责任！青丫头，你别灰心，婶支持你！要是缺人手，婶让根柱去帮你！”
“谢谢李婶！”苏青心里一暖，“我现在主要缺塑料布，供销社里没货，我还在想办法。”
“塑料布啊，那东西确实难买。”李家婶想了想，“我听说知青点的陆同志有办法，他不是京市来的吗？说不定能从家里弄点来，你去问问他？”
苏青眼前一亮——她怎么忘了陆哲？陆哲之前帮她借过书，说不定真能帮她弄到塑料布。
“我这就去找陆哲同志！”苏青跟李家婶说了声谢谢，转身就往知青点走。雪地里，她的脚印深深浅浅，却走得格外坚定——就算没人支持，就算遇到再多困难，她也要把大棚建起来，把反季蔬菜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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